第69节

  老李:“……我草!”
  能怎么办呢?开封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献爱心了。
  祝今夏在一旁看得好笑。
  另一边,四郎拥金就不同了,时序一钻进卷帘门,他就腾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没打翻长凳上的空桶,好险手忙脚乱扶住了。
  “校,校长……”
  肉眼可见,小孩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祝今夏纳闷,怎么人人都这么怕时序,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三只眼睛两张嘴啊?
  她侧头打量,看看校长大人紧绷的脸,虽则凶狠,但也是英俊的凶狠、赏心悦目的凶狠。
  ……过于可爱的大猫就算是伸爪子,那也是大猫,唬不着人。
  然而在她眼里的大猫,在四郎拥金眼里却是吃人的老虎。小孩哆哆嗦嗦,抖如筛糠。
  时序盯着他,淡淡地说了句:“过来。”
  小孩哆哆嗦嗦走近,走到一半,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嚎啕大哭那种哭法。
  祝今夏一言难尽。
  大猫还没伸爪子,人已经吓瘫了。
  时序盯着地上那团小小的人影,一肚子火没处发,凶巴巴的斥责都到嘴边了,出口却是一声浊气。
  去时一路,提心吊胆。旺叔当校长几十年,学校没有出过一点岔子。他回来接班时,更是被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看顾好学校,看顾好孩子们,结果刚一年,就出了这种事。
  他是真怕,怕无法对四郎拥金的家人交代,也怕无法跟旺叔交代。
  不知道更怕哪个。
  好在没事。
  好在。
  老李没好气,咚的一声把第二桶面放在长凳上,“要不是我,你就摊上大事儿了!”
  祝今夏问:“在哪找到人的?”
  老李说:“后头牛棚里。我睡前喝多了水,半夜去牛棚尿尿。尿到一半,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人影,白花花的,吓得我差点没闪到尿筋——”
  时序眉头一皱,“会不会好好说话?”
  女人小孩都在。
  老李噎了噎,讪讪地换了个更正经的语气。
  祝今夏这才发现,不止师生,竟然连老李也怕时序。
  “反正就是尿到一半,发现这小孩儿不知道啥时候钻进我牛棚里了,估计是天冷,抱着牛就不撒手,一块儿睡稻草上了。”
  “然后我赶紧问他咋回事,小孩儿哭哭啼啼就说了啊,被同学欺负了,还打架了,一气之下从后墙翻出来,又不知道该去哪,迷迷糊糊就钻我牛棚里了。”
  祝今夏:“……”
  时序:“……”
  四郎拥金还在地上小声抽噎。
  时序想说什么,被祝今夏打断了。她怕他再凶小孩。又或许他不会凶,但不管他说什么,再温柔,落在孩子眼里估计都是凶。
  她把四郎拥金拉起来,“伤哪了没?”
  抬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颧骨处有擦伤。再检查手脚,发现手腕处也有破皮。
  “被打的?”
  小孩瑟缩了下,惨败的小脸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翻墙的时候……摔了一跤……”
  时序面色铁青:“从哪翻出来的?”
  “宿舍后头有棵树……”声音渐弱。
  “然后呢?”
  “我,我爬树上,跳出了栏杆……”停顿。
  “一口气说完,不要挤牙膏。”
  “底、底下是个坡,我,我没看清楚,就就,就滚下来了……”
  “该!”
  时序就说了一个字,又给小孩吓得脖子一缩。
  祝今夏一个眼刀杀过去,不许他再说话,回头继续检查小孩的四肢和关节,“除了擦伤,有没有扭到哪儿?活动一下,看看哪里疼。”
  她扭头横他的样子和跟小孩说话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明他才是担惊受怕的人,分不清谁是捣乱的熊孩子吗?
  时序掀了掀嘴皮子,最后还是闭嘴了。
  老李在旁边一看,乐了,凑过来逼逼:“哎哎,时序,你也有今天?”
  “还有人能治住你???”
  “噢哟——”
  “李哥。”祝今夏的眼刀随即而至,“你也闭嘴。”
  老李:“……”
  他赶紧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手动消音。
  祝今夏检查完了,确认除了擦伤,孩子一切安好,最后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先把这碗面吃完,今晚你就放心睡你李大爷这儿——”
  老李:“???”
  老李:“不是,凭什么睡我这儿?”
  祝今夏:“时序会把面和可乐的钱都给你,还有住宿费。”
  “这是钱的事吗?”老李顿了顿,搓手,“还有住宿费?……多少?”
  这回轮到时序侧目:“?”
  “为什么是我给?”
  祝今夏转头往卷帘门外走,“你,跟我出来。”
  她头也不回,仿佛笃定时序会听从指挥。而时序确实也照做了。
  这情况,挺怪。
  老李摸摸下巴,心道,这支教老师气势还挺足啊,完全压了校长一头……到底谁是校长啊?
  确实被压了一头。
  时序跟在祝今夏身后,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真就被人主导了局势,言听计从又出了修车铺。
  祝今夏特意走远了些,避开屋内二人。
  “你问我为什么——”祝今夏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因为你失职。”
  “……”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学生也有自尊心?明明第一时间向你说明了情况,但你并没有放在心上,还说山里就是这样。出现今晚的事故,就是你失职失察的结果。”
  “……”
  两人对峙片刻,祝今夏在等他的反击。
  很快,时序点头,“你说得对。”
  祝今夏立马接上:“你狡辩也没——”
  嗯?等等。
  他好像没有狡辩。
  祝今夏也卡壳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序坦然承认:“是我的错,我认。”
  这回轮到祝今夏无言以对,刚才的侃侃而谈戛然而止,她狐疑地看着时序。
  时序反问:“你这什么眼神?”
  “在想你是不是还有后手的眼神。”
  “什么后手?”
  “欲扬先抑,然后杀我个措手不及的后手。”
  时序:“……”
  “想多了你。错就是错,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失职失察,你说的都对,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就算心高气傲,反驳的心蠢蠢欲动,但凡想到旺叔也就哑火了。
  时序缓缓道:“我长在山里,难免觉得你是外来者,不会比我更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没把你的话放心上……”他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大了。担惊受怕,实属活该。”
  只是,差点害了小孩。
  四郎拥金如果真有三长两短,他时序就是罪人。
  ……
  祝今夏听时序深刻反省,可能是过于深刻了,她居然有点不忍心。
  “倒也不必字字泣血……”她打了个圆场,“毕竟小孩现在也没真出什么事,你差不多得了。”
  总之——
  “他今晚是回不了宿舍了,回去也睡不成好觉。我看他和老李挺投缘的,不如就让他睡在这儿,明天我来接他回学校,然后再处理后续事宜。你看呢?”
  时校长沉吟片刻,退位让贤,“都听你的。”
  祝今夏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回屋,都走到门口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又说:“也不能白白耽误老李,照我刚才说的,钱你得意思意思。”
  时序微微一顿,不太甘心地点头,跟在祝今夏身后再次钻进卷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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