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虽然预料到相府与镇宁王府联姻一事,皇后必定不会就此罢手,但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利用东方泽对梁贵妃的感情,迅速布下迷局,她的反击,果然又狠又重!
  东方泽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皇后,脸色很是难看,他一定也已经猜出其中端倪!
  云绮罗还在不停的哭闹。
  “来人,”皇帝厉声一喝,“将这疯子押回冷宫,永远不要让朕再看到她!”
  一听冷宫俩字,云绮罗忽然尖声大叫,“不!我不回去!”她神色狰狞,情绪骤然失控,用力猛扑到皇后身上,双手死死钳住她的脖子,不停地狂笑:“你害我住冷宫!我要杀了你!你这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皇后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扑倒在地,挣扎几下,叫都叫不出声。
  东方濯脸色突变,立即飞身而至,与两名应声而入的侍卫,试图将她扯开,竟然没成功,疯子癫狂状态下的力量真是惊人!
  眼见皇后被她已经掐到面皮发紫,双眼翻白,皇帝怒声叫道:“废物!还不快把她弄开!”
  东方濯顿时急怒攻心,一把握住云绮罗的手臂,手上发力。喀喇一声脆响,云绮罗的腕骨竟然被他生生捏断!她立即发出一声凄厉哀嚎,东方濯随即一脚将她踹翻,皇后立时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
  两名侍卫飞快地将痛得几乎昏厥的云绮罗拖了下去。
  “母后!你觉得怎么样?”东方濯急声呼唤,连连抚着她后背,“来人,传太医!”
  好半晌皇后才缓过气,微弱应道:“没事。”
  怒意在心头流窜,东方濯猛地抬头,怒极喝道:“东方泽,这就是你的证据?!”
  东方泽面无表情,事情瞬间变化,似已出乎他的预料,云绮罗最后这一闹,更是将他推入更为凶险的局面。本来是揭露真相,却反成诬陷,一时之间无论他怎么说,都是错的。
  这时,皇帝忽然冷冷开口:“镇宁王,你似乎该给皇后一个解释!”
  东方泽沉默半晌,“儿臣一时不察……”话未说完,已经被东方濯打断。
  “好一句不察,你以为这样就能推得一干二净?”
  东方濯扶着皇后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了,怒声喝道:“接下来你是否要说,自己被人冤枉?本王真是不解,六皇弟素来心思缜密,智慧超群,居然会这么容易被人算计?”他眼光微冷,缓声又道:“本王看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兄弟二人的眼光,一个怒极如火,一个沉冷如冰,在半空无声交汇。
  皇后深深喘了几口气,似乎惊魂才定,她痛心地道:“泽儿,本宫自问待你与濯儿一视同仁,并未有过半点偏心,你今日此举,当真是让母后很伤心,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怀疑母后……”她话没说完,语声已然哽咽,显得格外的委屈。
  东方泽一言不发,眼光冰冷,这个女人,将自己对母妃的感情摸得一清二楚,从而定下这样的毒计,为了引他入局,心思手段真是用到了极致!
  苏漓心急如焚,皇后与东方濯这番话,无一不在向皇帝示意,今日之事,是东方泽别有居心地想利用云妃来陷害皇后。
  “陛下!”眼见皇帝脸色越发阴沉,已经濒临怒气爆发的边缘,苏漓情急之下,猛地上前辩白道:“这事王爷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也是为了能够尽早查明贵妃娘娘病逝的真相,一时情急,才会误信了云妃的话。请陛下念在王爷一片孝心,从轻处置。”事到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太可能,唯有以情触动皇帝,才能将罪责降到最轻。
  听她提到梁贵妃,东方泽心底一痛,眼光顿时黯淡几分,若是父皇对母妃保护得力,她又岂会遭人毒手?如今他一个不慎,步入皇后圈套,说什么都是枉然。皇帝的性情他再了解不过,当下沉默不语。
  皇帝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最得意的儿子,脸上明显的失望表情,让人止不住的心凉。
  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整个人都疲累不堪,揉了揉额角,方缓缓道:“今日一事,你本是罪无可恕,幸好……还未铸成大错,看在你一心为母的份上,就罚你,在府中静思己过,一月为限。”
  皇帝圣旨一出,昨日还风光无限、眼看太子之位唾手可得的镇宁王东方泽,就这样被禁足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东方泽垂下头去,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转瞬即逝。他目光平静地叩首谢恩,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东方濯简直不敢相信,他觉得皇帝这责罚等同于无!心中激愤难平,猛地起身,正要冲上去再说点什么,却被皇后一把死死按住,她狭长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阴冷寒意,仿佛密林深处窥视猎物,伺机而动的猎手,无声地注视着东方泽的侧影。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苏漓和东方泽一起走出皇宫大门,他走得很快,似乎这个地方有什么让他从心底里厌恶,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苏漓终于忍不住叫道:“王爷!”
  东方泽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苏漓忙快走几步追上他,十分担心地望着他面无表情的俊颜,不知从何安慰起。这件事虽然是皇后的设计,但皇帝心里应该明白,以东方泽的为人,怎么会笨到联合云妃用一个假证据冤枉皇后,这分明是有人利用他对梁贵妃的感情,设下圈套!
  “王爷,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件事……”
  “这件事是一个教训。我太想早一点为母妃找出凶手,结果中了她的圈套。”东方泽淡淡地接口,目光平静地让人完全猜不出他内心真实的表情。他抬眼看她,见她目光充满担忧,他的眼神忍不住柔软一分,反过来安慰道:“苏苏不必为本王担忧,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本王心里一点也不难过,生于帝王之家,很多东西我早已看透。”
  话虽如此,但苏漓心里还是不住的发涩。身为皇子,在别人的眼里,他身份尊贵,又聪明睿智,风光无限,好似无所不能,但其实,他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至少普通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而他从出生就已注定,根本毫无选择。
  “下一步,你有何打算?”这句话他曾经问过她,如今是她来问他。皇子禁足之事可大可小,未来之路,根本无从窥探。
  “这件事,才不过是一个开始,等着看吧!”他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臂,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目光中不见丝毫自哀和迷茫,有的只是无比的坚定和自信,他冷冷地笑道:“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会那么容易结束。苏苏,你自己多加小心。”他说完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纵马离去。
  苏漓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坚毅背影,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许这就是东方泽,风光无限时不得意忘形,偶有失意也不怨天尤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位置,还有处境,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此次皇后一计得逞,必有后招,希望他不会有事。
  “东方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初冬的冷风迎面吹来,将她呓语般的叹息悄悄吹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第二十三章命运相连
  一场风波,总算是化险为夷。
  自从那日,镇宁王府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口的侍卫,也换成了宫中禁卫军把守,朝中百官一时议论纷纷,不知道风头正劲的镇宁王,究竟为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动怒,将他禁足一月,这事,在朝中引起不小的波动。
  临近新岁,皇后却深感近期诸事不顺,以此为由,特地向皇上请旨,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前往佛光寺请晦光大师开运祈福,以保平安。
  腊月十五,清晨。
  宽大豪华的马车里,皇后端坐正中,一起同行的还有昭华公主阳璇、明曦郡主苏漓和摄政王府千金黎瑶。上百名禁卫军前呼后拥,祈福仪仗队浩浩荡荡,缓缓地从宫门前启动,一路朝福山佛光寺的方向驶去。
  “晟国的确是人杰地灵,就连冬天的景致,也是别有一番动人味道。”一路上,阳璇不时透过车窗,眺望远山的景色,眼中满是欣羡,想到汴国一到冬季草木枯黄,入目皆是荒芜一片,不由感慨万分。
  皇后笑道:“晟国境内遍布名山大川,皆有特色,四季变换,风景自然也就不同。公主想要看的话,一年半载可看不完,倒不如……就留下别走了,也好与本宫做个伴。”
  她话中含义,阳璇自然明白,眼波轻转,笑意吟吟,“我倒是想,不过……还是要顺其自然。对了,听说静安王不是要一起来吗,为何不见他?”
  听到东方濯的名字,黎瑶眼光微微一闪,却没说话,她变得十分沉默,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眉宇间的一抹轻愁,似乎再也挥之不去。
  皇后笑道:“他倒是有这个孝心,如今陛下政事繁忙,身边正需要人帮手。本宫就没叫他来。”说着,她看似无意地瞥了苏漓一眼。
  苏漓神色自若,仿若不觉,心中却是一冷,以目前的形势,东方泽惹得皇帝震怒,禁足一月,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能让东方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回想起那日,皇后分明心有不甘的眼神,仿佛一层蒙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令她心思莫名又重了几分。
  走了大半日,已经进入福山地界,前行的队伍不知因为什么,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前方不远处,一块半人多高的巨石挡在路中,令马车无法通过。一众侍卫统统上前用力去推。
  但就在这时,静谧的空气中,猛地传来嗖嗖的声响,带着凌冽的煞气,苏漓心头一凛,飞快将车帘掀起,只见半空之中,箭矢密集如雨,犹如一片黑色乌云,铺天盖地般向那群禁卫军射去!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四下退避,拔出兵刃去挡,但那箭雨来势又快又猛,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射中。一时间,马车外血溅如雨,腥气冲鼻而来,惨叫声响成一片,令人心惊胆寒。
  山崖上,忽然跃下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带着冲天的煞气,迅速与剩下的侍卫杀成一团。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快到令人无从反应。
  皇后似乎已经惊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黎瑶一张小脸已经煞白,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苏漓脸色变了几变,果断地沉声对外喝道:“快!掉头走!”
  车夫连忙遵命,立即调转车头朝来时方向疾驰而去。
  没跑多远,官道旁密林中也奔出数名黑衣蒙面人,将路拦住,显然早就在此设下埋伏。随护在马车旁的最后十几名护卫二话不说,挥刀冲了上去。
  这时,一支利箭破空疾射,夹着死亡气息,瞬间将车夫咽喉穿透!他的尸体立时后仰,跌入车厢内,黎瑶与皇后齐齐惊叫出声,浓烈的血腥气迅速弥漫车厢。
  苏漓和阳璇同时皱起了眉头,但她们的脸色尚算镇定。
  这些蒙面人显然是精于此道的夺命杀手,一招一式毫无花俏,以少战多仍然不见势弱,不消片刻,已经斩杀了几名侍卫,剩下的几人步步后退,明显落了下风。
  苏漓秀眉紧蹙,袖中暗器无声无息已滑至掌心,只待看准机会挥手发出。
  这样凌厉的攻势,出色的配合,江湖上除了沉门,似乎再没见过!
  苏漓目不转睛地盯着杀手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心底发沉,她身为沉门门主,绝对可以确定这些人,并非是来自沉门!
  皇后死死捏住黎瑶的双手,浑然不觉手中力道,大得已将她娇嫩玉白的肌肤攥到发青,眼见一名杀手劈开身前侍卫,腾身飞起,发出清啸一声,直朝马车扑来!她不由颤声大叫道:“他,他杀过来了!”
  前后均是无路可逃,形势千钧一发!
  苏漓眼中厉光乍现,正要出手,阳璇却先她一步,一脚将尸体踢飞,冲了出去,毫无惧色立身车前,一身似火红衣,高高束起的青丝在空中轻轻飞扬,璀璨如星的双眸,跃动着昂扬战意,腰间缠绕的软鞭已然在手,毫不迟疑地手臂用力一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半空横扫过去!
  杀手似乎没料到马车内还有这样的高手,大吃一惊。苏漓这时反而按兵不动,静静地观察着阳璇的一招一式,以长鞭为兵器的人极为少见,若非内力深厚,难以驾驭。想不到阳璇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凌厉攻势,可见武功不浅!
  那杀手人在空中,只得顺势扭身一闪,堪堪避过一击,身上的衣衫却被鞭梢带出的劲风割破!肌肤立时被扫出一道血痕!
  阳璇眼波流转,笑吟吟地望着他,“怎么样,这滋味还不错吧?”
  似曾相识的话语,登时叫苏漓微微一怔。
  杀手身形落地,蓦然惊觉肌肤灼痛难忍,心头惊怒,低头一看,破损肌肤的边缘已经发肿泛黑!那鞭子竟然淬了剧毒!他不禁朝马车内盯去,黑布蒙面下的双眼,狞戾之色顿生,他厉声道:“认准车里那个老的!”显然是其中头目,此刻被围攻的几名侍卫已经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这一群杀手听到指令,立即扑了上去。
  苏漓眉头一皱,听这话茬,这群杀手居然是冲着皇后来的?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伏击刺杀当今皇后?!
  皇后闻言浑身一抖,面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搂紧黎瑶,强自维持镇定。
  阳璇一声冷笑,傲然回道:“那得问问本公主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唇边笑意一敛,俏脸寒霜,鞭影疾速舞动,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她一力独挡,将皮鞭舞至密不透风,一众杀手始终被拦在固定距离之外,无法靠近。
  黑衣人头目抬头一看,巨石那边的侍卫已经突破重围,将这里围住,心头顿时大急,立即挥出手势欲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
  “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本公主还没玩够呢!”看出对方意图,阳璇冷笑道,鞭影一扫,直奔黑衣人头目头顶而去,辫梢一甩,正卷中他发髻,身子登时凌空抽起,随即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拖在地上!
  数柄雪亮剑刃齐刷刷地抵住他咽喉,再也无法动弹。
  “说!是何人授意你来行刺皇后娘娘?”阳璇厉声喝道,那一瞬散发出的威仪,竟然不输男子。
  黑衣人头目闭眼不答,口唇微微一动,阳璇皮鞭又起,狠狠落在他脸颊上,牙齿与毒丸和着血顿时滚落出来。
  蒙面的黑色布巾被扫落,露出一张愤恨怨毒的脸,阳璇微微一怔,这人,看起来似乎在哪里见过?
  车厢内的苏漓一见此人,立时呆住,这个人,她虽然不知姓名,却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东方泽铁甲黑骑中的一个!一阵冷风突然拂过,苏漓只觉得身子遍体生寒,脸上传来点点冰凉,她抬头一望,不知何时,天空竟已飘了雪花。
  腊月十五皇后出行,遭遇伏击刺杀,擒获杀手其中一人,经证实,此人隶属镇宁王东方泽麾下铁甲黑骑,并于公堂上招认,暗杀行动是受镇宁王指使。
  皇帝闻言震怒非常,竟然下旨将昔日最得意的儿子打入一般人宁死不入的暗牢!此事震惊朝野,引来议论纷纷。
  从风光无限到禁足王府,再到如今成为阶下囚,短短数日的功夫,那个曾经备受帝王宠信、离太子之位只一步之遥的六皇子东方泽的世界,已然风云变幻,天地颠倒。
  他入狱的那一天,长风凛冽贯穿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人们意识到风雨已来,无不拢紧衣裘,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街上,空无一人。唯有苏漓单薄的身子远远地站在街头的拐角处,默默地看着那人萧索孤独的身影被禁卫军无情的带走。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耳边呼呼的寒风直直的灌进她的心底里。她一动也不动,紧紧地抿住了唇。或许全天下的人都相信那杀手是他所派,她也绝不相信。东方泽,不是那么笨的人!
  只是,现在手上无凭无据,说什么都没有用。在这个国家,所有人的命运,都只系于皇帝的一句话。她父王如此,东方泽亦如是。
  当天下午,苏相如、梁实初等人拼死上书,陈述利弊疑点,要求彻查。皇帝思索再三,终于下旨命摄政王黎奉先、丞相苏相如与剽骑大将军战无极三司会审,尽快查明真相!
  翌日,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后宫废妃云氏,突然暴毙,传言是吃了明曦郡主送去的糕点中毒身亡。种种迹象显示,极有可能是明曦郡主苏漓,因云氏害了镇宁王东方泽而怒怨横生,不计手段害死云氏。因尚未有确凿证据,皇后下令将苏漓软禁在郡主府内苑。
  一时间,朝野哗然,无不唏嘘感慨。在所有人眼中,曾经风靡晟都一时,令无数人欣羡的镇宁王与明曦郡主,已经跌入了人生的谷底。
  很多人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第二十四章秘密相会
  郡主府。
  夜色深重,一灯如豆,苏漓端坐窗前,依然没有就寝,沫香见她如此,以为她还在外头的讹传伤心,心中不免阵阵难过,上前劝道:“小姐,很晚了,早点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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