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徐孟天一侧双手负于身后,徐徐步来。
“青儿,你又在胡闹了。”
他叹息着走到她身前,青灯心中震颤,咬紧牙关后退着,那大批的士兵见徐孟天出现,在距离青灯五丈远处齐齐停下,待命就绪。
见青灯护着骨瓷逃开他似的往后退,神情警戒,徐孟天眼神微眯,眸中呈现一种似痛的不快来,俯身拔起剑持于一旁,又是上前一步,声音提了些,“你可晓得你在闯祸?”
若是前一句尚有些宠溺,这句倒是十足严肃了。
徐孟天道:“携皇城大祭司出逃,你可晓得这其中罪过?若是皇上晓得,你以为我能护你到几时?”
青灯咬着唇,“我没想过你会护我。”
“……什么?”徐孟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哥哥,我从没有指望过……你能护我什么。”青灯挪开目光,低声说,“……你死的太久了,天哥哥,让我一个人。”
徐孟天身形一滞,他静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好,很好,很好……青儿!”
她竟然用了一个“从”。
她……不再依赖他了么。
他的笑声很大,身后的士兵皆是愣住,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徐大人如此反应过。
他睁开眼,眸里如夜海暴风呼啸,死死盯着她,握着剑的手指指节苍白,“青儿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谁教你这些的——你的心里是否又有了谁?你把你的天哥哥放哪里了?”
青灯摇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天哥哥不管怎样,都是我的天哥哥,只不过天哥哥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呢……“青灯低下头,“天哥哥……伤了青儿多少。”
有那么一个人,不曾伤害过她。
他亲口说给她听的,那个时候她还惧怕着他,他一身红衣,懒懒坐在椅子上,手执一杯清茶,下午夜凝宫的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棂落在他的肩上,那么美好。
他明明是似笑非笑的妖孽模样,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认真。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
徐孟天见青灯似乎想起了谁,露出了女儿家的神色,眉目一紧,直接走上前去抓她的手,“皇上那边我会说明,青儿,跟我回去,一切我只当从未发生过。”
青灯眼见着徐孟天的手伸来,忽然间就不见了。
准确地说,视线天旋地转,就变成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她是被拎在空中的。
……哎?
她瞅见一片红色衣角。
堪伏渊左手拎着她,右手拎着骨瓷,站在宫墙最上头,西边的太阳斜斜拉下阳光,照得他黑发飘扬,红衣一身辉煌。
徐孟天抬起头,瞳中骤然收缩。
“——堪伏渊!”
作者有话要说:宫主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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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没有长评的千里依旧sad
☆、第七十六章
青灯被拎在空中,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上头传来堪伏渊无奈带笑的声音:“你若沉下气再缓个一日,我便想出两全其美带骨瓷走的法子了。”
青灯心中跳了一跳。
明明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一颗被提起的心不知为何倏地放下了。青灯努努嘴,道:“渊哥哥你来得太晚了,全然不是担心我的样子。”
堪伏渊听闻笑而不言,望了一眼徐孟天道:“徐大人,这俩家伙我带走了,还请多多包涵。”
青灯心里想着,都拐走了还说客套话,真真虚伪。
不等对方应答,红衣男子转身跳下墙,一晃眼不见了。
徐孟天立于原地,摆摆手,身后齐齐的侍卫便如蜂一般朝宫门涌去。
夕阳的光芒斜射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身边一下人见他脸色凝重,白着脸犹豫好一会儿道:“徐大人,皇上那边……”
“暂且封锁消息。”徐孟天一字一句道,盯着堪伏渊消失的方向眯起眼。
“是。”
“关于青儿的存在,也莫再皇上面前提起,但若他问起,便含混过去。”徐孟天余光瞟了一眼下人,“如何去做可是晓得?”
那人汗如雨下,“是。”
“下去吧。”
“是。”那人怯怯退了。
徐孟天站了又站,士兵与身旁的人都被遣走,他便一个人立着,若有所思,约莫又是半柱香的时间,他对着寒湛湛的空气开口道:“圣上对修罗先知大抱有期待,大祭司潜逃,明日祭天大典无法完成,不知又是牵连多少性命。”
他摇摇首,低低叹出口气来。
身后一道苍老声音回应,“天儿莫急,办法娘亲早就给你备好了。”
徐孟天转身,金蚕娘子佝偻着身形站在不远处,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来,徐孟天三步做两步上前扶住老人,微微蹙眉道:“娘您怎么又出来了,身子不好我不是叫您好生歇着吗?小环呢,她没伺候好你?”
“没、没,天儿想到哪去了,你娘亲我身子还没坏到那个地步去,在江湖中混多了,不叫人伺候的。”金蚕娘子咳了两声,抬头摸摸徐孟天的脸,挤出一抹苍老的笑容,“天儿莫急,他们不懂你,娘亲懂你。”
徐孟天握住搁在自己面庞上那只苍老的手,不言。
“修罗先知之力不好生用来造福天下,委实大为可惜,有它,统一武林,即可免除纷争与同胞残杀,也可以一致对外,若有国敌侵犯,守住这片土地自然不在话下——如今国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天下也是恃强凌弱,若是能善用武林之力,大有作为,天儿你是想保护弱者,愿这天下太平,娘亲晓得。”
徐孟天闭了闭眼,才道:“娘,您莫再说了,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您歇息吧。”
“天儿做的是大事儿,娘怎能不出一份力?”金蚕娘子眸中闪过狡黠的光,道,“那骨瓷在宫里呆着的这段时日,娘对他下了蛊。”
徐孟天睁眼瞧着他。
金蚕娘子摇摇头,“天儿放心,不是什么害人的蛊,娘晓得你宝贝这修罗先知,这蛊名为‘两相随’,原本是苗疆那儿情人之间使用的蛊,万一另一方有难时,便可立即寻见,这子蛊存于他体内,母蛊在娘亲这儿,有了它便可指出他所在方位,随时将他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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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森林。
“啊……”
青灯咬紧牙关,掐住了男人的肩膀,整张小脸惨白的。
疼,当真是疼,她太久太久没有真切地疼过了,习惯了麻木,疼痛卷土重来,竟变得如此不堪忍受。
现在续命蛊在她体内,五官感受格外鲜明。
“乖,忍着。”
堪伏渊切开她的心口附近的肌肤,将磨好的匕首在火上燎了一燎,慢慢探了进去,面无表情说道:“以后再做出这种傻事儿,休怪我不客气。”
语气当真是冷飕飕的,青灯整个人疼得打哆嗦还忍不住回嘴,“对我不客气,你舍得吗?”
堪伏渊动作一停,抬头弯起眼眸对她笑了一笑,笑的妖孽而杀气腾腾,“小猫儿最近嘴叼了,嗯?”
语毕,手下便毫不留情将细细的匕首尖而扎进她心口,青灯眼眶陡然睁大,刚张开嘴巴男人顺势俯首,啪嗒一下堵住青灯的嘴,将她的尖叫如数咽下。
他一边极为动情地吻她,手下一边动作。
骨瓷面无表情坐在一边,什么都没看见的神情,实际上,他的确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嗯嗯的呜咽与唇瓣厮磨吮吸的声音。
等堪伏渊抬起头,青灯的脸已经从惨白晕染成绯红。
堪伏渊将匕首抽出,剑尖挂着一只肥大的赤甲虫,在青灯的目光中扭曲颤抖着。
青灯的脸又重新白了。
“这是续命蛊母虫,将它拿去,这个时辰产下的子卵尚未孵化,母虫一去,身体中其余的无法成活。”堪伏渊淡淡说着,将匕首又在火堆上燎,火焰中甲虫燃烧发出噼啪的脆声,极快地化为灰烬了。
堪伏渊转过脸来,盯着她道:“顾青灯,将这种东西往你自个儿身子里塞,你好大的胆子。”
青灯本想回嘴,但见堪伏渊神情很是吓人,悻悻闭上了。
恢复了活死人体质在他怀里,伤口的痛感渐渐消失,青灯赶紧将自己的衣带系好,虽是只有他见得,但这荒郊野外地露着身子她很是不习惯。
飒——
夜风吹过。
青灯眨了眨眼,慢慢松开了堪伏渊的肩膀,收手的瞬间,全身绷紧开始蓄力。
啪啪啪,三支箭簇笔直从上头树梢射来。
三人同时闪开,树影婆娑,紧接着竟然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疾疾箭雨,势如破竹。
堪伏渊抽出刀,拦在青灯身前抬手噼里啪啦格挡,箭簇跟砸在石面上的暴雨似的落了一地。
箭阵放完,堪伏渊甩剑握紧了,目光落向森林另一边。
青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幽深的黑暗中,隐隐约约,一点一点地透出火光,渐渐近了时,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便从夜色中脱出,融融的一团一团,伴随着人影浮动,是一支支火把。
“这片森林已经被包围。”
带头的人慢慢走到月光下,紫竹月色的锦衣,正是徐孟天,他先是扫过堪伏渊与骨瓷,最终落在青灯的小脸上,轻声道:“灯儿,与我回去罢。”
青灯抱紧了骨瓷,不吭声,心中却是暗暗讶异,这片森林鲜少有人出入,而这一路上他们的踪迹可谓是几乎寻不到,如此迅利赶到这里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徐大人,还说个作甚?赶紧动手把大祭司抢过来,对方单单三个人,明日祭奠若是不成,皇上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当不起啊!”其中一人似乎是侍卫官,举起剑指向堪伏渊。
堪伏渊神情淡淡。
身后的人蠢蠢欲动,徐孟天伸出手示意他们安静,看着堪伏渊道:“你们都莫动,你们身在宫中,且不晓得这位是谁的。”
他在四周漫不经心扫望一圈,似乎确定了什么气息,这才唇边勾出一个笑容说,“当真稀奇,怎不见夜凝宫部众若是说埋伏,那埋伏得也未免太远了些。”顿了顿,他对青灯道,“怎不叫他把夜凝宫带来的人一起?这般带走骨瓷想必也会容易许多罢。”
青灯定定看着徐孟天,道:“天哥哥这是在试探青儿吗,青儿不会要求他带夜凝宫的人过来救骨瓷的。”
堪伏渊垂眸望着小姑娘的发顶,只听她睁着眼睛,不卑不吭地说:“如果只是他一人,暂且归为私事,与夜凝宫无关。但若将夜凝宫之人牵扯进来,朝廷与武林大有了忤逆朝政的借口,再次对夜凝宫名正言顺的发动进攻进行占有管辖——天哥哥,我说的对也不对?”
她的声音脆脆的,说完,便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撞见堪伏渊几分复杂的目光。
徐孟天眯眼瞧着她,颇为赞许地点头,眸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的,“青儿,你当真成长了许多。”他重新将目光定格在堪伏渊身上,上上下下地扫着,摊开手笑道:“宫主大人,如今情况,您觉如何?”
青灯微微蹙眉,徐孟天的笑容令她几分熟悉,他仿佛是料定什么一般,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