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副监狱长看向她:“我们都以为你明白,不是吗?你曾经的所做所为,你的追求,你的道——难道不是为了力量吗?”
  “不是。”李禛看着她,她的眼中忽然出现一种隐蔽的悲悯。
  副监狱长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选择了死?”副监狱长嘲弄地看着她,“你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李禛不因她的冒犯而生气,只是笑着面对这只迷途的羔羊:“那你玩火自焚,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她的话,曾经短暂清醒过,但仍旧被欲望漩涡吞噬的女人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的面容被火蛇吞噬,最后化作灰色的焦土,只是她的眼中,仍迸射出明亮而灼热的火光。
  “力量就是意义!!”
  她的声音随着火焰而高涨,又转瞬间被吞没。火光将她的身体、她的意义都吞噬殆尽,留下的,只有地上的一捧飞灰。
  力量。
  李禛想着这两个字,又看向地上的灰烬。将她燃尽之后,那灵气催生的火焰已经消失,没有继续蔓延,仿佛专为吞噬她而来。
  她和副监狱长没有交情,甚至还是敌人。对于她的死,她没有悲伤,只有感慨。
  直到最后,那一丁点的感慨也消失在熊熊烈焰中了。
  李禛蹙了蹙眉,盯着地上的灰烬,神情变幻莫测,最终被她全然收归眼底。她呼出一口气,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忽地挑起眉,转过身。
  “还不动手吗?”她看着远处的角落,“还是说,你想直接死?”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传开,发出幽幽的回声。几秒钟后,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慢慢转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李禛眼睑微动。早在和副监狱长对峙之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到来。
  这倒也正常,毕竟这附近虽然没人,但离得稍远一点的地方却是居住区。两人闹出了挺大动静,有人出来察看也正常。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人来到这边之后,便悄悄地躲到了一侧,既没有找别的狱警来,也没有插手战斗,仿佛只是不明真相的围观者一般。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白塔只有两种身份的人——狱警和犯人。可这人细皮嫩肉,穿着体面的风衣,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必然不是囚犯。
  那就只能是狱警了。
  人影脸上扯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他甚至高高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李禛道:“狱警?”
  人影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道:“监狱长。”
  “监狱长。”李禛慢悠悠地念出这三个字,“监狱长家里进贼了,都不想管管的吗?”
  “贼是不会承认自己是贼的。”监狱长微笑道,“我觉得你并不是贼。”
  李禛要被他逗笑了。她对这个监狱长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个喜欢琢磨奇怪东西,并且疑似对树种有企图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虽然从现在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没有和她敌对的意思,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杀了吧?
  她眸光微动,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已然动了杀念。
  口袋里的指尖轻轻蜷了蜷,正欲动手,却见对方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要在三天后动手的话,就不要杀了我。”
  李禛的指尖陡然放了下来。
  第153章 聚风法阵
  火焰已经熄灭,走廊上却还残留着烈火的余温,烘得人皮肤干燥。李禛站在干巴巴的热气当中,抬眸看向他。
  “什么三天后?”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来,仿佛她真的不知道他话中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监狱长毫不避讳地走到她面前,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反射出模糊的光。他好像一点也不怕李禛对他动手。
  他知道她不会。
  “三天后,有一场特大暴风雪。”监狱长走到她身侧,眸光转到她的脸上,“这场暴风雪会比以往的全部灾害都要可怕。”
  李禛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灯光落在她睫毛上,形成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眼中的光芒。
  她用鼻子发出两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嗯哼?”
  意思很明显:那又怎么样呢?
  监狱长定定地看着她,随口抛出一个惊天炸弹:“你想在那个时候夺取树种。”
  李禛倏然笑起来。
  “你果然也为此而来。”她伸出一只手,垂眸摆弄着手上的铁链,语气出奇地平淡,“我知道了。你也在等着那一天。”
  她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实际上,他猜测得也没有错,李禛确实在等待着那个时机。
  凭借今日一战,李禛便知道,光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剥开这重重巨茧,将深藏其中的树种找出来。
  那就只能选择另一种办法:借力打力。
  觊觎着种子的,可不止有人类。
  乔珠珠告诉她,过三四日,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袭击白塔,届时可能还会引发海啸。李禛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上次这股第三方能量为树种所用,被她抵消;但这一次,她将和能量站在统一阵线,将整个白塔彻底摧毁,然后伺机将树种拿到手中。
  监狱长回答道:“是的。我也在等那一天。”他将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很小的石头。
  这并不是白石,也不是世间最常见的那种石头。这块石头通体浅蓝,如玻璃般清澈毫无杂质,躺在他手掌上散发着莹莹的光。
  李禛只看了一眼就懂了:“聚风阵。暴风雪是你引来的。”
  这是一种等级不高的阵法。它不能凭空产生风雨,也不能驱使引来的能量,它能做的,只是把能量尽可能地引来而已。
  而他手中的这种蓝色灵石,就是布置聚风阵的绝佳材料。
  监狱长抛着手上的石头,那蓝色荧光也随着石头的动作上下闪动起来。
  他个子不高,比李禛矮了一头,看她的时候还要半仰着头,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挂着胸有成竹的笑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不会布置阵法吧?”他摩挲着手里的石头,走到李禛的身后,悠悠道,“如果杀了我,没人操作聚风阵,那场暴风雪就很难产生。你需要等久,才能再等到这样大规模的天灾呢?”
  李禛道:“我的确不会布置阵法。但如果有现成的阵法,我也能往里面输灵气。”
  “不。”监狱长说道,“这不是你所知的聚风阵,而是被我们改造过的聚风阵。催动它的能量不是灵气,而是电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启动电力系统的开关,藏在我的脑袋里。我一死,聚风阵立刻就会停下来。”
  李禛听到这里,第一次抬起眼,认真地打量着他的模样。他年纪其实不大,皮肤很白,看起来娇生惯养,确实很符合他富n代的身份。
  此时,他扬着头,镇定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只沉睡的凶兽,眉宇间染上几分得意来。
  站在野兽面前而不被吞噬,这的确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得意的事情。但如果这种“不被吞噬”全靠野兽的自觉,那这种值得炫耀的事便会化作一种蠢事。
  年轻的监狱长没有意识到李禛的不悦,还在喋喋不休些什么。
  “等风暴来临后,我们就各凭本事,谁拿到树种就算谁的,你觉得怎么样?”
  他期盼且高傲地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中,李禛淡淡道:“你不是天门台的人。”
  没等监狱长作何反应,她接着道:
  “你是日环食的人。你们没有灵气,所以才会使用改良阵法。”
  如果他是日环食的人,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日环食在地下工厂秘密造出来的那几艘船,不是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用来登岛寻树种的。
  那些船是用来接应的船。接应的,正是这位潜伏在白塔监狱中的监狱长。
  若没有李禛横插一脚,那么监狱长通过阵法引来风暴,摧毁白塔监狱,顺理成章地得到树种,坐上前来接应的船,就能顺利完成任务离开。
  奈何李禛敏锐察觉到了几艘船的异常,居然顺藤摸瓜,摸到了白塔监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别说监狱长一人,便是整个白塔监狱的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李禛。他只能用聚风阵的事让李禛投鼠忌器,先保下自己的性命,再等待日环食那几艘船的到来。
  然而现在,他的缓兵之计被她识破了。
  监狱长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说起来也很奇怪。他看着李禛三两招就杀了副监狱长的时候没害怕;拿捏条件,在李禛面前侃侃而谈的时候没害怕;
  可现在,那些被他忽视掉的恐怖细节一股脑地冲上脑海,让他感受到了一阵惧意。
  他的额头上忽然就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连带心脏也不自觉地狂跳着。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僵硬地擦去额上汗珠。
  “你为什么……”
  他自觉房间收拾的干净,也没露过什么马脚,怎么会被她发现?
  “因为只有日环食,才那么喜欢自称‘我们’。”
  监狱长睁大了眼,惊疑地看着她,心中慌乱。这种慌乱源自身份的暴露,更源自她与他预期不符的表现。
  他乱了,而心一乱,就会露出更大的破绽。他强自镇定下来:“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聚风阵就散了!日环食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没有骗你,我们一定会追杀你的。”
  李禛摇摇头:“你说错了。”
  “我说错了?我没有说错,日环食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她伸出手指,做了一个手1枪的姿势,用食指抵到他的头上。她比他高了一头,这样俯视着他,颇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是另一句。”李禛将灵气注入到指尖,“我不能杀你?你说错了。这世界上,没有我不能杀的人。”
  灵气子弹顺着指尖猛然射出,下一个瞬间,他的眉心便多出一个血洞,表情凝固在恐惧和惊愕之上,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轻易死亡。
  几息间,尸体失去了支撑,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李禛伸出手臂揽住他的尸体,伸手去掏他的口袋。
  从他的风衣口袋中,她找到了几颗布置聚风阵用的蓝色灵石和一把手/枪、几把钥匙。
  李禛东西塞回风衣之中,又将风衣披在自己的身上,随即朝着另一侧走去。
  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有一间房间开着门,门内亮着灯。正是被她杀死的那位副监狱长的房间。
  她踱步进到房间中,只见房间整体色调为黑白灰三色,看上去十分压抑。书桌旁的台灯亮着,桌面上有一些散乱的书。
  发现李禛的时候,那位副监狱长应该正在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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