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对话
白发老人反复地深呼吸了几次，很是陶醉的样子，然后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擎烽。
“喂，醒醒！”白发老人拍了拍擎烽的脸，没反应。
皱眉，思考。
“在我的生命长河中，光想着怎么杀人了，却不会救人啊，这个问题很棘手……”白发老人自语着，开始反复触碰擎烽那血肉模糊、寸寸断裂的左臂。
“啊……啊啊啊啊……”擎烽从剧痛中醒了过来。
“你……啊……你这个鬼怪……”擎烽浑身颤抖，恐惧地看看白发老人，又看看不远处地上的那一堆白骨。
白发老人说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我带你去找你弟弟他们。”
擎烽留着冷汗，摇了摇头，先指向插在地上的那枚十字飞镖，“那个飞镖先给我……”
一来擎烽尽量不想让这个白发老人接触到自己的弟弟和族人，这个暂且称之为‘人’的白发老人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二是擎烽想要去那个山坡上看一看，想证实一下火力辰究竟是在骗自己，还是真的像火力辰说的那样，整个集市被夷为平地。
“去昨晚那个集市，你能找到吧。”
白发老人点点头，“我也想去看看，火神教这一千年来怎么会变得这么残暴，真让人期待。”
在擎烽惊恐的注视下，不远处的那堆白骨和擎烽自己‘弄’出来的五具已经散架的小骷髅相互拼装成一个能将擎烽托起的骨架，直接将地上的擎烽托了起来，这个托起来的过程必然又碰到擎烽残废的左臂，弄得擎烽又是一阵乱叫。
然后在擎烽不住地呕吐中，漂浮的骨架跟随白发老人以惊人的速度飞离了原地。
什么叫不翼而飞？擎烽在不断呕吐中很努力地重新理解着这个词语。
山坡上，昨晚的集市处。
擎烽耷拉着残损的左臂，侧坐在一片废墟之上，望着天空发呆。
——好像，这两年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看着天空发呆了啊。
而此时此刻，除了发呆，还能做什么呢？
白发老人从一堆灰烬中搜出几块并没有被火焰吞噬的烤饼，走到擎烽面前蹲下，递给他。
“谢谢。”擎烽接过烤饼，看着面前这个超出自己认知的存在，“你不饿吗？我指的是……这一千多年……以来。”
白发老人搓着手，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对身边所有事务感兴趣，不住地东张西望，听到擎烽问他，于是看着擎烽说道：“你们现在这个世界，几乎已经没有我这样的人了，但是你们这些后世之人应该也听说过的。”
白发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亡灵法师、死灵术士、黑暗祭司、邪灵……随便你们怎么称呼，我就是已经在大陆消失了近一千年的黑暗魔法的使用者，之一。”
白发老人站了来，俯视着擎烽：“我就是永恒的生命，死神的代言人，你相信有神灵存在于大陆世间么？有神灵，自然就有魔鬼。”
白发老人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擎烽低下头，看着还在流血的左臂，“我知道了。”他已经很虚弱了，又在不断流血，似乎随时可能再次晕过去。
“我不会救治别人的手段。”白发老人又蹲了下来，“但是我想尝试救你一次。”
擎烽又抬头看着白发老人，呵呵笑道：“好啊，你救我的命，我去杀别人的命。”
白发老人嗤笑一声，道：“你知道我是怎样成为永恒的不死之身么？”
白发老人的身体没有被黑色长袍覆盖住的地方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这是修炼骨灵术的极致，将自己所有身体部位变成灵体，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不会受伤……在认识飞叶之前，我已经活了五千年！这也是我能不以生命体的状态在储物法器内存活的原因！”
擎烽震惊！
擎烽再次看向白发老人，“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这个坠饰上面刻着的是你的名字吗？钝甲。”擎烽吃力地抬起右手指着白发老人身前挂着的月牙状坠饰，上面刻着钝甲两个字。
白发老人低下头用手抚摸着那个坠饰，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上面的刻字。
“这是我兄弟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叫朽戈。”
“你就喊我一声前辈吧，总不能让你叫我上古之前太上老祖宗啊。”
“朽戈……钝甲……好的，前辈。”
“你先跟我念骨灵术其中的一部分咒语，可以让你的左臂暂时成为灵质化，至少，可以在不流血的同时还能活动。”
“嗯……真特么神奇……”
良久之后，擎烽的左臂已经可以微微抬起。
“啊啊啊……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啊！！！一点减轻疼痛的意思也没有！”擎烽翻着白眼，满脸豆大的汗珠。
“我又没说这个会不痛，只是保证你不再流血、不死而已，你的左臂骨现在还是寸寸断裂的，只是血肉灵质化而已，除非你修炼到骨头也灵质化。”
“那我怎么复仇？怎么为这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擎烽不甘。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心浮气躁，本座的仇，几千年了还没有了结，你还差他个三年五年的？”朽戈满脸鄙夷道，“以你的资质么，大概一年左右会让左臂恢复到正常行动的程度吧，不过主要还是要看你是否刻苦修炼。”
“你的意思是，我要忍受这种痛苦一年的时间……”
“差不多吧，你这才有多痛？我忍受过比这千倍万倍的痛苦上千年，你这才哪到哪。”朽戈不屑道。
“那，前辈，好歹你也救了我，也让我好好了解一下你？”擎烽知道自己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想套一套朽戈的话，再决定要不要朽戈护送自己与弟弟他们汇合。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朽戈满不在乎的表情。
在朽戈给擎烽讲的故事里，朽戈在曾经的月海大陆上是一名实力顶尖的亡灵法师，在他的人生故事里，因为躲避仇家而藏在自己炼制的一枚骨戒里潜修了上千年，后来骨戒被月海大陆上的七彩贵族带着迁徙到了新月大陆这片新土地，机缘巧合之下被擎烽的祖上飞叶剑圣擎天发现。
在七彩贵族初建皇朝之时，本土教义火神教当中，历代镇压的新月大陆上最邪恶恐怖的上古凶兽破除了封印，整个火焰领地生灵涂炭，为了重新镇压最邪恶的凶兽，剑圣一族飞叶、光明教皇、火神教宗、太阳神教教宗还有当时大陆上最强者之一，身为封印使者的天氏一族族长，几人联手对战凶兽，结果还是不敌。
无奈之下飞叶大剑圣与天氏族长商议，请出骨戒里的朽戈助战。
当时被教廷称为黑暗使者的朽戈带领新月大陆上最顶尖的几名高手力战凶兽，最终邪恶凶兽再次被封印，而朽戈也在光明教皇和其他两位教宗的算计下被重新封印到了骨戒里——如此强悍的黑暗祭司怎能存于世上？
但是在飞叶的努力周旋之下，骨戒还是最终落在了飞叶的手里，这枚骨戒最后还是通过天氏族长做了一点手脚——用飞叶的血来作为重新开启骨戒的第一道封印。
“第一道封印就是飞叶本身，他的后人也可以。”朽戈习惯称呼擎烽的先祖为飞叶，那是先祖擎天的剑圣称号，也是一招绝世剑技。
“第二道封印，其实无论是谁进入储物空间把按铃取下来，我就能出来了，但是如果没有第一道封印触发，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第三道封印，是我曾经自己给这枚戒指施加的防御封印，就是那个不入流的金刚祭司掰断你胳膊的时候，骨戒会主动触发防御而发出的强大力量，但是以你小小金纹的层次根本承受不了，只少要你们那所谓的魂级境界才能承受住吧，所以你左臂伤成这样主要是遭到力量反噬的后果。”
“其实还有第四道封印，也是我自己施加的。”朽戈接着说，“就是之前你探查不了的那几块区域，只是你境界不够而已，你们所谓的圣级强者花点时间是绝对能解开的。哦对了！我还得把骨戒里的小屋子取出来，那是个更大的储物法器。”
朽戈摸向擎烽左手戴的戒指。
“奇怪。”朽戈皱眉。
“怎么了？”擎烽已经吃完烤饼，在朽戈给擎烽讲着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擎烽也开始进食补充一下体力。
朽戈看着擎烽：“在你触发第一道封印之前，肯定有人得到过这个戒指，并且解开了我施加在那几块区域的封印，现在这几块区域的封印都是有着一定程度的破损和裂隙。”
朽戈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擎烽的那枚骨戒里取出了自己住了一千多年的小木屋。
“这就不妙了，我在那几块区域有很多东西全都不见了，这枚骨戒在你戴上之前，你究竟知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或者说是谁给你的？”
擎烽眨了眨眼想了想，“我早就说过，我在仓库里无意间发现的啊。我记得，我那时候戴上骨戒……就嗡的一下昏迷了，然后……好像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感到有人从我身边轻轻走过，但不是很真切。”
擎烽看了看朽戈：“你不是说触发了封印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吗？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刚刚睡了一觉，那时候。”朽戈老脸一红，“大概在你弟弟他们过来找你的时候，我才睡醒……”
“那……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擎烽忽然弱弱地问了一句，看上去，这个老家伙和自己先祖的关系还算可以，至少目前不会伤害自己。
朽戈哈哈一笑，自己的手指上也显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骨戒，“你的资质啊，虽然优秀，但是本座一生阅人无数，你距离凤毛麟角的卓越之才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擎烽一阵白眼。
“怎么，不服气？你在修炼速度上连你弟弟快都没有，那个小家伙才算是不可多得的剑术奇才，优秀和卓越，主要是差在天赋上。”
朽戈从自己的骨戒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白色药丸。
“但是我看你在通灵术上的天赋也还算可以。”
“玩尸体啊？我可不干！”
“把这个药丸吃了，这是能扩充法力的稀世珍宝。比金山银山强多了。”朽戈不等擎烽拒绝，一把将擎烽的嘴掰开，直接将药丸塞了进去。
“唔……你粗暴……嗯……挺甜……”
朽戈直视擎烽：“永远不要低估亡灵法师这个职业——你们这里称为黑暗祭司，都特么一回事。还有，亡灵法师的派系众多，通灵师只是亡灵法师其中一个强大的派系分支，通灵术又分为骨灵术和纵尸术两种。纵尸术只要有法力就能从地下唤出曾经的死者，询问或者操纵，相对比较简单。”
“而骨灵术极为繁杂，你现在施展的左臂灵质化就是骨灵术的一种。而这两种法术，都只是操纵和召唤类的法术，都不是直接取人性命的死灵术，你要记住区分。”
“我知道你打心里排斥这所谓的黑暗魔法，所以我也不会传授给你亡灵法师的死灵术。但是你要知道，现在，是这黑暗魔法救了你。”
擎烽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左臂。
“现在，你已经是一名通灵师了。而且，说不定你在魔法一途上的成就会比剑术高呢！”朽戈笑着对擎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