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阿仁便也醒悟道:“无怪王妃让小的把红毛蟹倒着放呢,原来是担心蟹黄流出来。”
  素波就点头道:“你也可以算是举一反三了,这红毛蟹不只清蒸是名品,炒着吃也极佳,活蟹斩成2片,在蟹肚刀斩处要先蘸干面粉,保住蟹黄不失,然后用热油把蟹块煎成淡黄色,再加酒、酱油、白糖、肉丁、姜末、白汤,盖上锅盖一直烧到入味,把卤汁收好全部粘在蟹壳上,盛出来撒上些香菜就行了。”
  留福咽了咽口水,“那我们明天就吃炒红毛蟹吧。”
  “红毛蟹虽然难得,但我们王府想多吃几次还不是随便?”素波其实也馋炒毛蟹了,而且,“我还会做蟹酿橙、蟹黄汤包、蟹壳蒸蛋、蟹粥、螃蟹炒年糕、螃蟹米粉……好多好多的螃蟹佳肴呢!我们不急,秋天到了,正好一样样吃起来!”
  跟着王妃就是好啊!一道菜就引起了这么多美好的想往,接着葱香炒蛤蜊、鲜炸牡蛎、金银蒜蒸扇贝、脍鲈鱼、红烧鲻鱼、香烤带鱼、凉拌海参、卤海螺肉、奶香大虎虾,每一样都那样迷人,其中又都有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大家哪里是一起准备宴席?简直是在做世上最香浓的梦。
  因为胶东王的体贴,素波便不必去见朝中的使臣,更不必管那些繁文缛节,她带着胶东一地的官员夫人们很轻松地吃,加上玩儿。
  毕竟使臣一行并没有带女眷嘛。
  如今能参加胶东王妃宴会的夫人太太们又与先前不一样了,胶东世家虽然还保有几个名誉上的官职,但其实在一次次的官员调整中差不多将所有的权柄交了出来。当然,新任命的官员中虽然有不少胶东王府的人,但更多的还是胶东人,于是这些胶东女眷们与胶东王妃间的关系更亲近,她们都是真心拥护胶东王府,真心拥护胶东王妃,更真心喜欢参加胶东王妃的宴会。因无外人,大家执螯饮酒赏花看歌舞,不胜其乐。
  与此同时,胶东王也正带着胶东官员们宴请京城的使臣。
  许衍坐在海边一处高坡上,周围到处是鲜花美食,整个人环绕在舞乐之声中,这样的宴会,尤其是那些听也没听过,见也没见过,尝也没尝过的美食,只可能出于徐素波之手,她一向最爱的就是这样的美好,永远从内心散发着真实的快乐,才能演化成如此的盛宴。
  如今的胶东王妃就在可望而不可及之处——女人们的宴会在一处渔排上,那是用长木纵横交错搭起来的平台,宛如一个小海岛,正漂在离海岸不远不近的地方。许衍隐约见到那边仕女如云,五彩的衣衫有如天边最灿烂的云,但他看不清徐素波。
  这一定是胶东王的计谋。
  第166章 金钩海米
  许衍知道胶东王不喜欢自己, 但其实他也是怨恨胶东王的。
  当年, 如果不是胶东王特别的表现,陆相和自己怎么会认为胶东王不堪辅佐, 转而想把赌注压在了长沙王身上呢!
  是的, 胶东王有许多不得已,如果他装傻的实情被皇后发现了, 陆相未必能保护得住他——到了此时许衍不得不承认陆相不是护不住胶东王,而是不肯全力去护。可是,胶东王可以悄悄透给自己一些的。
  如果自己知道胶东王的些许实情,那么再不会反对胶东王谋算陆二小姐了,所以胶东王与陆二小姐一同掉到水里时他又何必扔下素波急忙去救?就让大家都看到月湖里的那一幕,然后顺理成章地由着胶东王迎娶了表姐, 自己与素波也会如约成亲了。
  事实上,长沙王与陆家二小姐成亲,当时看是非常好的一步棋, 陆家与西北手握兵权的赵无敌成了姻亲, 两家结合,一同对付邓家显然更容易了。但事实上,陆家和赵家的利益从来没有完全调节到一致过,两方的矛盾一直不断。在赵家看来,长沙王登基, 他们会掌控更多的利益,相反,被放在次要位置上的陆相显然并不甘心。
  而本应作为两家的桥梁的陆二小姐, 非但没有起到真正的调和作用,反而使两家嫌隙更加扩大了。特别陆二小姐在流产之后,她有如疯了一般,痛骂皇后之余,她还疑心赵家送到长沙王府的侧妃下了黑手,又与宫里的赵妃矛盾重重。
  胶东王离京后,醒悟过来的陆相真心反悔了,与其推举没有血缘的长沙王,将来狡兔死,走狗烹,哪里比得上辅佐自己的亲外孙呢!
  但是,得到胶东王舍命传信逃出牛通与匈奴合围的皇上虽然不舍,但也不过多多封赏,最终还是依了胶东王的上书,送他出藩了。
  而胶东王走得更加干脆,他差不多将根基本就很浅的胶东王府自京城完全拨起,毅然决然地去了胶东。
  不管陆相曾怎样劝说胶东,胶东王的回复永远是客气而疏离的,当然同样冠冕堂皇。胶东王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一辈子就留在胶东了。当然,在许衍看来,这也许不过是胶东王的计策,他一定在等待时机,合适的时机。
  因为胶东王的离去,皇家的争斗更加激烈了,邓家靠着过去的功劳要保住太子之位,而赵家挟西北新兴起的力量以及为皇帝击退牛通和匈奴出力甚多力挺长沙王。
  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赵家的实力一直在提高,邓家一直在没落,长沙王未必没有胜算,但许衍却越来越不看好赵家了。皇上表面上对赵家宠信有加,但他从没有动摇过邓家的根本,就是知道皇后借着他出京的机会迫害胶东王,他亦没有废后,只是将皇后禁足在长秋宫里而已。
  许衍深思了许久,终于有一天他在发现皇上不露声色地分化赵家的力量后明白了,有许多不堪的邓家为什么一直没有失势。邓家就是赵家的前身,也就是说眼下的赵家将来会变成现在的邓家,皇上不会允许朝廷里有足够强大,甚至用威胁皇权的力量。不,赵家的下场一定不如邓家,因为赵家还没有邓家的机缘呢。
  当初的邓家,雄立于青州,是中原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变成如今的不堪,子孙后代平庸无能,丢掉了经营几十年的青州,背后最大的推手一定是皇上!又因为邓家之女为皇上生下了第一个儿子,皇上带在身边用心教养了多年的储君,邓家一定会得到保全,赵家就未必有这样的幸运了。
  除非长沙王能得到皇上特别的青睐,让皇上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为小儿子打算,但,那怎么可能!皇上会将长沙王置于皇权之上?不,皇上对他最喜欢的胶东王都不会如此。曾在胶东王身边的许衍看得清清楚楚。是以,他明白,赵家的下场决不会好!
  但是,身怀刻骨仇恨的许衍在得到皇后用毒的线索后,还是要奋力一搏。他还要将胶东王也拉到京城的争斗中,毕竟,在皇上的心里,胶东王比长沙王重多了。
  胶东王的确出色,京城人至今还会时不时地说起胶东王在宗正寺、太学、太仓那些耀眼的光彩,而千里之外居然能判断出牛通与匈奴和谋的智慧,不顾自身安危传信的勇敢,还有毫不栈恋离开京城的淡泊更是深深地刻入许多人的心中。
  再加上皇后下毒害死静妃和两位皇子,民心向背,皇上再不可能视若无睹了吧。
  是以许衍虽然不满胶东王,但他此行并不只为了将□□拿到手查清过去之事,而更是要争取胶东王回京,再见见徐素波。
  再见见徐素波,表面只是到胶东之后顺便的事,但其实一路上这个念头在许衍心里冒出来的次数远远多其它所有的。□□的事并没有什么可想的,胶东王一定会与自己合作,至少能提供一些重要的线索;至于陆相要自己劝说胶东王回京,许衍觉得不必劝,胶东王当年他从宫里出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吗!现在他虽然留在胶东,但岂不会盼着有朝一日有如潜龙一般一飞冲天?只有见到徐素波后应该说什么,怎么说,许衍一路上一直在想,却也没有想明白。
  现在胶东王摆明了不给自己见王妃的机会了,许衍收回了望向渔排的目光,起身为胶东王敬酒,“下官祝王爷福寿绵长!”
  胶东王端起酒爵,“多谢使臣。”一爵饮尽又命人添酒道:“还请使臣回京后为本王祝父皇身体康健,长寿无疆!”
  许衍感觉出胶东王话语中流露出的涵意,他并不打算回京。可是自己不会多说什么,虽然陆相再三让自己向胶东王保证,只要胶东王回京后,陆相以及手下的所有人等都会为胶东王夺嫡尽力,但这些改变胶东王的想法吗?胶东王从来没有依附过陆相,将来更不会与陆相完全捆在一处,尽管他们是亲祖孙。
  但,胶东王回京,那是必然的,没有一个皇子会拒绝那个无上的宝座!
  因此许衍拜答后便将话题转向了精盐,他本是到胶东为皇家采买精盐的,总要带些上等的精盐回去。
  说起胶东的盐,胶东王手下众人也都放开了许多,“先前胶东人在海边支起铁锅煮盐,费时费力还费柴,现在我们王爷和王妃想出了晒盐的办法就容易多了。”
  “晒出的盐虽然能用了,但还不够精,大家在一起想出了许多办法,将盐重新做得非常纯非常细……”
  案上放着一个银架,架上八个小银瓶,里面放着各色调料,方便每人取用的,其中有一个银瓶里面的就是盐,比雪还白,比海边的沙还细——这样贴心的银架,应该也是徐素波想出来的。
  许衍含笑应和着,“王爷到了胶东,京城那边的人都有了口福,百姓们都知道梨膏、饴糖、煎饼、烤鱼片……其实胶东的盐才是最最出色的!”
  “是啊,盐才是百味之首,我们王妃正带人做金钩海米,上等的鹰爪虾只加上盐就能制成,味道鲜美得无以形容……”
  其实胶东王原本打算吩咐手下的官员,不要在京城使臣面前提起王妃,他一点也不希望许衍听到王妃的名字,可是最后他还是理智地放下了这个念头。现在听人说起王妃的语气,无意间流露出来都是真心景仰,又是开心,又是舍不得,舍不得王妃所做的事情被许衍知道了,他不配知道的。
  “鹰爪虾一向很少,渔民打一船虾回来,也不过能挑出一二斤而已,”胶东王就道:“而十几斤鹰爪虾,只能制成一斤金钩海米,是以金钩海米只有贡品,外面流传出去的不过以别种虾仿制的而已。”
  很显然,胶东王妃使人做金钩海米,胶东王一定时常在旁,否则他不会如此清楚。而且,许衍还听出胶东王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吃到真正的王妃做的金钩海米,因为胶东王不给。
  吃不到就吃不到吧,许衍本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虽然在京城的他早将胶东的各种物产都尝了个遍,而且吩咐家里的下人时常买来食用,但此时面对着示威般的胶东王,他还是退让了,只笑道:“下官并不大懂,此次来胶东也是为了采选精盐。”
  宴后,京城的使臣果然就专心于胶东的盐,他到海边看晒盐之法,去作坊中瞧如何精炼盐,还特别到了为胶东精盐烧制瓷瓶的瓷窑转了转——可是,好几天过去了,他一直没有遇到胶东王妃!
  不是说胶东王妃不但参与胶东政务,更是时常亲自到胶东各处新建的作坊里指导吗?那些胶东出了名的物产都与她有很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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