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只是不忍心
“糊涂，糊涂啊！”何易摇头长叹，脸上已经是苦痛的颜色。他扶额无力道：“就算我死了，她杀了霍辽和那位师祖为我报仇就够了，何必造下如此沉重的杀孽！”
屠杀一个宗门，他早在初出江湖的时候就在北海看见过。沧溟宗被玄天宗血洗，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萝莉这么做，他除了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感到庆幸之外，更多的都是为那丫头心痛！
杀人，在修仙者的世界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但是屠杀不一样！屠杀弱者，那是邪道心魔的行径！若非穷凶极恶，谁会去干这种罪孽深重的事情？萝莉做出这种事，虽让他明白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但也让他开始担心那个涉世不深却拥有天仙修为的女孩将来前程。
“不行，我要即刻赶往悬空山！”心焦之下，何易一拍桌案当即起身，直接就要离开此处。
“等等！”林炎之急忙叫住，以王者力量将他束缚住，重新按回座位上去。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天，你现在跑过去又有什么意义？眼下你最重要的还是先多学一些本事，然后准备渡兵解大劫，冲击天仙道果。等此间事了，我们去南无量把我的伤治好，到时候区区雪域，还不是任你我来去自如？况且这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算把南无量的行程算上，一来一回都不过是三天以内的事情而已。你轮回都能等，就等不了三天吗？”
“我……”何易一时哑口。
林炎之最后那句话可是抓死了他的弱点，他不得不妥协。
“你真是关心则乱。”林炎之摇了摇头，方才的揶揄之色早就飞到天外去了。他解释道：“宗门之间有恩怨，互相出手实属寻常。灭门的事情虽然不小，但在这无量大地上同样时有放生。当日同尘宗被灭，别人只会以为是他们得罪了悬空山才招来大难，谁能想到那其实是因为一己私仇？况且就算世人都知道这是私仇又如何？别把这种事看得太重，生生死死乃是常事，每一个强者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像玄主，仙国至尊，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么？”
何易兴趣缺缺，摇头。
林炎之竖起三根手指。
“三万？”他略感吃惊。
“太少了。”林炎之轻笑摇头。
“三百万！”何易瞪大了双眼。
三百万人，就算按照军队方阵排列，那也是横竖都要排出三四里地的庞大阵容！整个玄都武卫营，都只有三百六十万！
谁知，林炎之却摇头回道：“还少。别猜了，不是三千万，是三亿。”
不理会震惊的何易，他继续说道：“你可能不了解至高仙界的历史。我们脚下的土地，在三百多年以前还不叫玄国。当时这片无量大地上只有云梦仙国，而如今玄国的疆域在那时候还是属于另外两位至尊的。
彼时，在这无极城的位置有一位强者，世人称她为‘九夫人’。九夫人是空寂期的大能者，在人前是统御一方疆域的霸主，实力之强毋庸置疑。而玄主，当时还只是在她体内世界诞生的一个渺小生灵。”
体内世界中的生灵！玄主！
“空寂期的体内世界开始孕育生命，一些古老强者的体内世界甚至比一方大世界还要稳固完美。像梦主坐下的梦界至尊，更是在梦主体内世界诞生出来的空寂期大能。
九夫人，她利用自己的体内世界压榨其中苍生修为，将之化为自身力量，由此捷径来快速提升自己。
吞吸宇宙能量洪流给内部生灵修炼，再把纯正修为一口吞掉，这的确是个很大胆，也很残忍的办法。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玄主如同神话一般不断成长，直至达到生死境，破开界域壁障来到了这片天地。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玄主击败了九夫人，并将她和她麾下的两位王者、三亿信徒尽数埋葬。本来九夫人的体内世界也是要破灭的，数千亿生灵可能也同时灰飞烟灭，但无量仙尊出手制止此难，并将那个世界重塑成完整的一方天地，放在了遥远星空中。
那一界，现在名叫‘落生界’，那里的每一个飞升者来到无量大地之后，都会毫不犹豫加入玄国，成为玄主的子民。”
这段历史，何易的确没有听过。林炎之虽然说得简略，但他也听得出玄主当年所走的路一定比自己要坎坷无数倍。
无怪乎玄主是玄主，只因他，是宇宙中绝大多数生命都难以企及之人。但，既然他击败了九夫人，为什么还要把那三亿信徒也杀死？这么做，难道只是斩草除根？
林炎之很熟悉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他会想什么。于是便说道：“跟你讲这个，不是让你徒增烦恼，只是想告诉你，世间善恶并非绝对。玄主杀了人，其中的确是有好人也有坏人，参差不齐。不过世界苍生，无绝对的善，也无绝对的恶，只要做出一件事，就必有两头影响。你救过人，但你救的人或许以后会杀人，如此，你所做的就不一定是好事。你杀了人，但你杀的是个恶人，或者是不杀也会变成恶人的人，那么你杀他，也不一定是错的。
你家萝莉随同三个高手杀了近千个同尘宗弟子，而那同尘宗仗着有生死境老祖坐镇，在楚阳地界横行无忌，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当日同尘宗被灭，世俗百姓大多叫好之声，少有人为之鸣不平。说起来，这还是一件善事。”顿了顿，他喝口茶，平静问道：“我这么说，你还会觉得萝莉是个造下杀孽的罪人么？”
何易沉默了一晌。
善恶之理，并非绝对，这一点可以理解。玄主是仙国至尊，当年那么做，或许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可是萝莉……
哪怕她真的是在做好事，可无论对错如何，只要一想到她满手血腥的画面，何易就不由揪心难受。在他看来，萝莉始终只是个空活两千年，却仍然心智稚嫩的小女孩，让她去沐浴鲜血，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若是不想看她杀人，你就努力变强，让她不用杀人，或者，你替她杀。”林炎之又一次看穿他的想法，从旁提议道。
话说到这份上，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让何易不要着急去悬空山，以提升自己实力为首要，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何易脑中转过千万个念头，萝莉那张精致的脸蛋和明亮的双眼闪现过无数次。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声，点头道：“你说的对，如果我有实力，当时也不会被霍辽打得那般凄惨。说到底，终究还是力量最重要。力量，可以阻止很多遗憾发生，我当追逐它。”
“不只是要追逐，还要尽力！”
何易苦笑点头。今后，奋力修行将是他的日常之事！
“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下。”见他接受了自己的想法，林炎之微微一笑，又说起另外的事情：“第一件是有关你日后去浑昆界的。我差人打听过，通过跨界挪移大阵去九子仙界太一星，需要支付一百万两星银的费用，然后从太一星挪移到玄机星要十万两，从玄机星反向挪移到浑昆界内也需要八万两，往返算起来，一共是二百二十八万两。”
何易：“……”
这么多钱，除非他把炼星炉卖了，否则根本付不起！哪怕是庞晟的金戈，顶死也就卖个百万两，加上自己现在的钱和东西，勉强可以去到浑昆界！也就是说，他只能去不能回来！
他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炎之。
浑昆界虽然可以让他找到云绰，但他若因此无法再见到林炎之、常乐、云倌等人，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
爱情再好，它终究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总不能为了一个，就抛弃全部吧？
嗯，明王很有钱，找他准没错！
“我是有钱，别说百万两，就算是一亿两我也有。”林炎之笑眯眯看着他，然后又突然收起所有笑意，问道：“但我白送你那么多钱，你会要么？”
何易的表情也同时全部定住。
的确，若是有人白白给他巨额的财富，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安理得收下来。朋友之间互相帮衬自然是好，但帮忙变成直接给一大笔钱，对他来说就有失朋友的意义了。
那样的帮助不叫帮助，而是施舍。这是他，从小认定的准则，无法更改。
“要不……我给你打工？”他苦笑道。
“好啊。”林炎之爽快答应，接着说道：“在我明王府当值，每天站岗三个量的时间，其余时间自由活动，包吃包住，薪酬是一百两星银一天。你只要……给我当二十多年的门卫就行了。”
二十年！仙界二十年，那可是山海界两万年！
“还……有没有别的……”何易老脸一黑，顿时有种因自己的贫穷而气苦的头疼感。本来以为卖掉清河石赚个几万两就是富豪了，没想到现在连高级交通工具都坐不起，简直穷得可怜！
早知今日，当初就算多跑一百趟也要把那个矿脉搬空啊！
林炎之喝一口茶水润嗓，然后摆手笑道：“得了，这事还早，暂且先不管它。我这还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是关于梦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