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剑断灯灭(四)——大结局

  书接上回,琢根的回答等于承认了楚寻语的猜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人想到他的野心有这么大,琢根倒是反而不满的抱怨:“有什么吃惊的吗?一盏破灯,连话都不会说,居然想要创造一个世界?看看它所谓实现的那些梦想,哪一个不是南柯一梦?哪一个不是荒唐满章?就凭这种东西,也想奴役我们人类?奴役我?笑话。”
  “所以你就暗中想要窃取它的能力为己用,那你们也不用在外面搞风搞雨,把我逼的家破人亡,完全可以联合起来反抗它。”
  “你太幼稚了,你以为历史上只有你我两个人要反抗它?”琢根怒斥,用手指着远方的三人,“这些人哪个不是心中有反念但又很绝望?天天和这些家伙在一起,他们能干成什么事情?一只靠天赋的大笨象,一个满脑子只想复国的蛮夷老头,一个只会把自己变大变小的黄毛丫头,还有其他等等那些疯子,哪个有能力成事?我谁都不用告诉,和你家尹芳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偏偏尹芳横出枝节,凭白无故的说什么自己得到了星辰的启示,弄出个劳什子预言之子来,我的大业还没完成呢,能让你毁了黑灯吗?”
  顿了顿,琢根又高傲的说道:“黑灯做不到的是创造生命,灵魂是上天赋予生命之本,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灵魂和生命,已经略有所成,等我完成了,我就能创造生命,做到黑灯做不到的事情,到时候我还要它干什么。”
  “那你的秘密已经暴露了。”楚寻语也冷笑连连,也用手一指远方三人,“你就算杀了我,把黑灯放出来,他们去告密,黑灯能放过你?”
  “那就连他们一起杀了不就好了吗。”琢根整了整衣襟,满不在乎的回答。
  远方观战三人虽然愤怒,但都是久历江湖之辈了,还是有点理智和城府的,柳泉雨君率先发发难:“太狂妄了,要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有几成胜算?”
  “三对一他是死定了。”李尔文神情不乐观,“但是我身体伤势还没好,剩下不超过三成功力。”
  “更何况……”燕枝也皱眉说道,“二小子素来阴险难测,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错,他这些年早就暗中在我们身上做过手脚了,毕竟我们每次出去受伤回来都是他帮我们医治的,以他的为人和手段,肯定在我们身上动过手脚,只不过我们不懂药理,也发现不了端倪,所以我们权且忍耐,让那剑修小子去闹,我们要做到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要他必死,不能给他有还手的余地。”
  琢根的话其实还是有很多未解之谜,楚寻语半信半疑,但也知道这家伙口中本来就没什么实话可言,只是问婷儿:“把你最后的招数用出来吧。”
  “你还能承受的住吗?”婷儿有些担忧。
  “无所谓了。”楚寻语倒是看的开,“今天若是杀不了此人,我也要死在这里,与其都是死,不如把他一同拖入地狱。”
  “既然有了死亡的觉悟……”婷儿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很高兴这一路上能和公子你一路并肩作战,这句话我怕我等下没空说了。”
  “我也很荣幸能成为你这个剑魂的主人。”楚寻语双手持剑在空中往地上一插,大喝道,“来吧!”
  婷儿浮在楚寻语背后,长发飘飘,释放出了最后一式:四季剑歌——彼良冬风!
  琢根神色严肃,不由自主的小声低语一句:“终于来了!”
  婷儿整个人都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天地间骤然极速寒冷下来,空中的浓浓雾气瞬间变成了水,再从水变成白霜又变成了雪花再变成了冰雹,这仅仅是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到处都是凌冽的寒风,在四季剑歌中秋歌的基础上,更甚一步,剑气化作肉眼可见的冬日白毛风遮天蔽日的袭来,楚寻语从中附和,使出了“剑之雪”响应。婷儿这招是武修者招数当中,极少数的、不仅可以伤害肉体,还能伤害灵魂的招数,天地万物,苍茫之间充满了无情的冬风和落雪,不仅摧枯拉朽的毁坏了肉体,更狠狠凌迟着灵魂,这就是来自幽冥地府前,彼良坡的死亡冬风,人类的灵魂都感觉要被冻结了。
  远方的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楚寻语的剑魂拥有这种招数,柳泉雨君早在伊始就察觉出不对,当下踏出一步,双手一挥,连续结印,手腕上带着的紫藤花手链上,无数紫色花瓣仿佛活了一般,变成闪烁的符文图案飞在空中,把三人牢牢的护住,但婷儿的剑气过于无情和寒烈,柳泉雨君哪怕全神贯注施法,空中那些花朵符文都在不断的冻裂,李尔文和燕枝同时出手,帮柳泉雨君联手加固屏障。
  身在远处三人尚且如此,身在暴风雨中间的琢根情况更甚,琢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婷儿的所有招数都很熟悉,双手掐诀在顽强的抵御,全身灵气暴涨,可依然挡不住那遮天蔽日的死亡之风,身上的裂玉杉早就被吹烂了,全身的皮肤都在干涸皲裂,直至化为尘埃被风吹散,生命在无尽的寒风中迅速凋零消逝,但琢根在僵化中的眼中精光始终不散,苦苦支撑着最后的防御。
  楚寻语脑门青筋暴涨,怒声大喊:“还不够!婷儿!还不够!”
  欧阳娉婷低着头看着楚寻语粗声说道:“如果我继续加大功力,连你都难幸免。”
  楚寻大声回答,声音在风中都听不清楚:“你不用管我,事已至此,但求一死也要拼了这厮,他不死,也是我死。”
  “那就如你所愿。”婷儿整个人都陷入了杀戮状态,身形幻化变得大了足足三圈,发丝飘荡,双眼通红,麻木冷漠,居高临下审视着琢根,无情的死亡之风席卷天地,鸟兽禁绝,人畜无生。楚寻语身上的皮肤肉体也逐渐干涸风化,眼前看到的东西越发的模糊,慢慢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光,直至归于无声黑暗。
  足足一炷香功夫过去了,死亡之风终于慢慢衰弱,琢根一动不动,婷儿也气势减弱了下来,逐渐恢复了常态,天地间才慢慢恢复,婷儿低头看着下面的楚寻语,楚寻语此刻已经双手扶着长剑也一动不动了,宛若一尊被风霜侵蚀多年的残破岩石雕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婷儿眼中全是歉意和难过,飘到了楚寻语的面前,看着楚寻语失去神采的双眼,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远方三人撤去屏障,看见这一幕都愣住了,柳泉雨君像是自问又像是问被人:“就这样?琢根死了吗?”
  李尔文也不明所以,对柳泉雨君说道:“等等看看。”
  忽然琢根终于动了一下,婷儿感觉到了什么,大吃一惊,一回头,琢根带着自己那残破的身躯已经窜到了自己背后,顺手把细长铁棍彻底从袖筒里抽了出来,这才发现另一头居然拴着一盏造型六边的走马灯,用纯黄铜打造,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琢根那残缺的嘴角裂开得意的一笑,笑起来嘴角的皮肤都在往下洒落,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来了!”说完右手提灯,左手一拨走马灯,掐出法诀,走马灯散发出红色的光芒,照的漫天都是红色符文虚影在不停的快速旋转,看的让人眼花缭乱,婷儿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往灯里拽。柳泉雨君忍不住就要上,结果燕枝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吗,叫道:“你疯了?那是琢根的‘漩涡魂马灯’,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抵御的。”柳泉雨君不甘的放下了蓄势待发的拳头。
  说话的功夫,婷儿就被琢根吸进了灯里了,马灯不停的极速旋转,婷儿整个人缩小到小臂大小,在灯中愤怒的捶打灯壁,整个灯都轰鸣颤抖,隐隐要脱手而飞,琢根一皱眉,刚想发力,嘴中一口鲜血喷出来,看来伤的不轻,于是摇摇头,一掐法诀发力,只见左半边被绷带包裹的身子里绽放出璀璨的淡紫色光芒,居然把干涸皲裂的身体复苏了,而后对着魂灯施法,把符文全部进一步点亮,这才稳定下来,撤掉功法,用手一指远方看着自己的三人,居高临下,丹凤眼中傲然的表情不言自明,燕枝暗啐了一口,极为不屑。
  失去了婷儿以后,残情长剑上那首刻着的《凤求凰》也消失不见,不过琢根根本不以为意,反而颇为自得的把手里的魂灯提起来,凑近了看着其中的欧阳娉婷,宽慰的笑了起来:“你也大意了啊,不枉我废了这么多心思抓你,一万个普通的魂魄都比不上你一人。”
  婷儿在灯中厌恶的反问:“为什么你能恢复?这不可能,中了我这招的人应该是……”
  “魂碎魄裂。”琢根和婷儿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四个字,让婷儿吃惊不小,婷儿疑惑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对我如此熟悉?”
  正说着呢,失去了婷儿帮衬,又失去了生机的楚寻语的尸体在空中再也停留不住,一瘫,和长剑一同,一前一后,笔直的掉进了茫茫昏暗的海水中,掀起一阵无名的水花,琢根都懒得看楚寻语一眼,反而是婷儿在灯里,痛苦的啜泣:“公子!我害了你啊。”
  琢根看着婷儿,歪嘴笑了起来,缓缓的回忆起了当年:“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我不仅见过你,还见过你的上一任残情剑主人,不过那家伙残忍多了,你这一任主人是我们家培养出来的,相比之下,我们家这位倒是有素养的多。”说到这里,琢根表情还有点悻悻,“我当年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打败的众多对手之一,只不过我出生药王府,所以精通药理,假死逃过一劫,也因为如此,对你的招数极为了解。”
  “为什么我对你这样的人物一点映像都没有。”婷儿简直难以置信,“就算是了解,你也不可能躲过去的。”
  “我当时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琢根阴冷的笑容中有一丝苦涩,“我走遍天下这么多年,才找到能破你最后一式的方法,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真的,我真的不光是针对你,你中间沉寂了很多年,我只听说你被前任主人扔进了两极之地中的无名之地封存起来,两极之地那么大,找你也是大海捞针,但没想到你今日能主动送上门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顿了顿,琢根又道:“你这一任主人要弱小多了,说实话,我们家这楞小子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但杀他太快有什么用?我就是要让他成为你的拖累,只有如此,才能逼着你使出最强招式。你的这些招数不是巫术,是道家修行的法术,所以他就算成了巫的身体对你帮助也不大,相反,你是灵魂之体,必须要借助有肉体的本主才能施展各种术,但本主的修为不够,那你则必须要燃烧你自身的灵魂才能成功。你此招一经使出,这楞小子自己修为太低,也不可避免被裹挟其中,不用我出手,你就帮我把他也一并熬干了,没了本主,你也透支了灵魂之力,会变得虚弱,这不就是……”琢根做了一个抓取的手势,嘴角都笑的裂到后脑勺了,“不就是我得到你的最好时机吗?在你眼中你我几天的邂逅反而是久别的重逢,当初你和你前任主人何等嚣张,也有今日。”
  婷儿愤恨的在灯中看着琢根,两手发力想要燃烧灵魂脱困而出,不想石沉大海,就知道有古怪,琢根干冷的笑笑,把马灯往肩膀上一炕,转身离去,飞回山崖上,用手试了试壶中茶水尚有丝丝余温,不禁笑道:“加些柴火,在煮一煮,方能入味。”
  远方观战的三人中,燕枝不甘心,和柳泉雨君一起走到了海边,李尔文伤重,就坐在亭子里从远处看着,柳泉雨君看着大海楚寻语坠落的方向,悠悠叹息道:“死都死了,还要捞他作甚?莫非要为他立碑树坟吗?”
  燕枝没回答,就盯着海边,眉头挑了挑,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柳泉雨君见她不回答,也不催她,摇摇头,远远地看着远方楚寻语坠落下的海面。
  山崖上琢根在篝火中加了几块柴火,而后心满意足的拿起茶杯饮上一口,咂摸咂摸其中滋味,心想刚才虽然凶险,但能收服了婷儿,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想到这里,还把灯笼提起来美滋滋的看看里面,婷儿被关在其中,左右挣脱不得,琢根裂开嘴,细长的丹凤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而此时此刻,楚寻语正在一片黑暗之中,举目四望,上下左右,皆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一幕别说,楚寻语还真的很熟悉,上次吞服凤凰灰烬的时候就遇到过,自己也明白,估计是婷儿最后的剑招让自己送了命,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看看星罗张帮自己雕刻的玉佩还在不在,结果发现空空如也,不由得叹息一声,那东西估计也只能用一次,据说当了灯奴,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不会下地府转生了,难道真的要当孤魂野鬼,在这黑暗之中游荡到永远?
  正想着呢,耳边“噗”的一声,似乎有点什么东西点燃了,楚寻语惊喜的转头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禁有些疑惑,忽然身后又是“噗”的一声,接二连三,似乎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东西。楚寻语是已死之人,自问自己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于是大声问道:“有人吗?”声音似乎被黑暗吞噬了,传不出一丈远,没有回音。
  又连续大声问了几遍,只看见不远处黑暗中,忽然有个火苗“噗”的点亮了,楚寻语大喜,连忙跑过去,结果发现是望山跑死马,因为到处都是无尽的黑暗,那团火苗比自己想象中的远多了,跑了很久很久,这才觉察出这根本不是火苗,越走越近,从油灯火苗般大小变成了一大推篝火,再变成一座燃烧的房屋,越走越近,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楚寻语感觉到处都在燃烧,不由得奇怪,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感到温度?
  直到走到近前,到处都是被四处燃烧的火光点的亮堂堂一片,才看见自己追寻的那个火苗,巍然是一座冒着滚滚浓烟,正在剧烈燃烧的火山,楚寻语左右看看,遮天蔽日的浓烟、四处漂浮的灰烬和举目无尽的火焰,到处都是干裂的岩石和焦黑的残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楚寻语用手窝着嘴,大声呼唤,结果回应自己的只有一片安静。唯一奇怪的是楚寻语感觉自己应该是死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炎热?死人应该没有感觉才对,为了证明自己所想,还用手摸了摸附近被烧的焦黑皴裂的岩石,确实很烫手,不由得极度困惑。于是下意识的站在山壁下的阴影里纳凉,擦擦额头上的汗,绞尽脑汁在思考自己读过的那么多书里,有没有什么线索,这里很像两极之地,不过如果真的是两极之地,那个男人和小童肯定会觉察自己的回来,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不是。
  正想着呢,就感觉头顶上的山壁一阵砂石滚落,天地为之微微颤动,楚寻语灰头土脸的跑开几步,举头望去,不由得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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