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但见长江送流水(一)

  夜晚整装完毕,便踏出院子往黎氏的院子走去。
  虽已是过了年,天不见回暖,依旧是枯枝残叶挂枝头,天地间一片萧瑟之态,墙角里甚至还有不见阳光并未化去的积雪。
  伸手裹了裹大氅,夜晚脚步从容,徐徐前走。冬晴跟在后面,手里还有提着那盏琉璃四角花中四君子灯,似雪的眼睛一直在那灯上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儿个因为是黎氏邀请了诸多的夫人前来做客,因此正院的大厅里坐满了人,真是花团锦簇,金玉成堆,好不热闹。这其中正有夜晚正想着法子想要接近的族长夫人,族长夫人坐在上首,默默不言。大厅里也是寂静无声,严喜双手捧着圣旨,身姿挺拔的立在门前正在等着夜晚。
  此时瞧着夜晚走了进来,忙笑着迎了上去,众人看着天子跟前第一得意的大太监,居然这样对着夜晚和善,众人的眼神便格外的意味深长。黎氏的脸上便有些阴晴不定,夜晨立在黎氏身后,纵然是沉稳如山的性子,此时也有些按捺不住,她就想不明白夜晚究竟什么地方好,居然能让孝武帝几次三番的看重,自己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却也没见他多看一眼,如何能心平?
  “二姑娘。”严喜笑着上前打招呼。
  夜晚皮笑肉不笑,缓缓地压低声音,只有二人能听得到,“哟,不敢当,莫非是我眼花了,总觉得你似一位故人呢。”
  哟,二姑娘还真生气了。严喜笑米米的低声应道:“二姑娘,出门在外的不是图个方便,哪有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自己身份的,忒没趣。”
  “是啊,是够没趣的,这会儿笑话也看进了,我好好的一张淑女脸皮也被你们主仆揭穿了,有什么话直说吧,不就是要一盏破灯笼吗?给你就是了!”夜晚故意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按照夜晚在慕元澈跟前一贯的表现,这样的她才真实,若是太虚伪了,抬折腰了,反而令人瞧不起了。
  想着慕元澈大约是让严喜有试探的缘故在里面,夜晚是个好戏子,所以深入其中。只有把自己真的当成戏子,才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慕元澈那样狡猾的人,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瞧您这话说得,真性情好,真性情好。”严喜堆着一脸笑,心里琢磨着这个夜二姑娘眼前是不能得罪的,这家伙小心眼啊,万一以后真的飞上枝头,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谨慎谨慎,方能驶得万年船啊。
  “好什么?不过是平白的被人看尽笑话了。”夜晚毫不相让,伸手拿过冬晴手里的灯笼,一把塞进严喜的手里,转身就要走。
  严喜顿时觉得头大,这太有脾气的,真是让人真心难伺候啊。
  “夜晚听旨!”严喜只好直接搬出圣旨了。
  夜晚愤愤的瞪了严喜一眼,这才跪了下去,行了大礼。就听到严喜一长串的之乎者也,四六骈句的死家伙了长长的一通。废话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皇帝要收回给夜晚的灯笼,但是为了补偿夜晚,特意送了夜晚一箱子惊奇玩意。
  夜晚理解的很透彻,也就是皇帝不要脸,出尔反尔,送人的东西又要回去。但是为了维护脸面,又送了十倍的东西来补偿。
  “二姑娘,这东西都在箱子里,您回去后好好地赏玩,这灯笼奴才可带走了。”严喜瞧着夜晚紧绷的脸,忽然有种头皮发麻浑身冒汗的赶脚。
  “你看,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公公贵姓。”夜晚笑米米的问道,声音很是柔和,童叟无害。
  “奴才姓严单名一个喜字,当不得贵姓,当不得贵姓。”严喜嘿嘿傻笑,嘴角都有些僵硬,越来越能体会,越来越能赶脚到王子墨大人的憋屈了。严喜觉得还是王子墨大人更胜任来夜府传旨的活计,只可惜王大人还在跟皇上怄气,称病请假,可苦了他了。
  “原来是严公公,失敬失敬,这灯笼能给我看最后一眼么?”夜晚满脸忧伤十分不舍,瞧着怪让人觉得心疼的。
  严喜实在是不愿意给夜晚再看看,脑海中突然想起上回夜晚那么一松手,那奢华金贵皇帝陛下一眼瞧中的孔雀步摇就被摔到了地上。万一要是这姑奶奶,手一松,哗啦,灯笼掉地上了,他的脑袋也该落地了。
  想到这里严喜用力把灯笼抱进怀里,装作糊涂的说道:“二姑娘,这大冷的天,奴才抱着您看看就得了,要是冰了您的手,做奴才的可当不起。”
  夜晚嘴角一僵,“公公这是怕我做什么不雅的事情吗?”
  “不敢,不敢,哪能啊。”严喜额角都冒汗了,想他堂堂的天子跟前第一得意威风八面的大总管,什么时候这样委委屈屈的跟人赔笑脸了,便是甘夫人见了自己都要客气三分呢。真是信了你滴邪,这个二姑娘果然邪门。
  “我瞧您很敢呢。”夜晚冷了脸,她明白严喜这个人,这个人说不上大善大恶,一切以慕元澈的喜好为前提。如今慕元澈对自己态度不明,严喜这个老狐狸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无端立敌的。夜晚想了想,忽儿低声跟严喜说道:“戏弄别人这么久,大总管,小心夜路走多了撞了鬼。”
  严喜的嘴角都僵硬了,他这是……被威胁了吗?被威胁了吗?
  因为两人之间的交谈是背着众人的,因此众人自然看不到两人的深情,也听不到两人对话,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严喜对着夜晚那满脸的笑容跟十分和蔼的态度。各种心思在众人的心头不停地旋转,看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众人觉得夜家这进宫的大约会是这个庶女了呢。虽然大家都不明白那个灯笼是怎么回事,但是瞧着皇帝陛下用这么一大箱子的东西去换一个琉璃灯笼,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送走了严喜这尊大神,夜晚看了看那紫檀木雕花四角包金角的大箱子,这才上前跟族长夫人,黎氏还有众人见礼,夜晚被族长夫人叫到身边,满脸慈祥的笑容柔声问道:“身体可是好了?”
  “回大祖母的话,已经好了,前几天韩太医也复诊过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夜晚依旧是乖乖顺顺的模样,臻首微垂,嘴角含笑,便好似三月春风瞧着十分的舒服。
  众人忍不住的怀疑,难道皇帝陛下现在喜欢这类型的美丽女子?怎么看夜晚都不是最出色的,虽然说夜晚也美,美得如同三月春柳,但是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美丽的女子,被她放在美人堆里,其实便不显眼了。
  族长夫人笑着点点头,“这才好,你这孩子就是心善,不顾自己的安全倒是救了别人,如能全好了,我这心里也安生多了。”
  昨晚上皇帝对夜晚漠视不理的情形很多人家都知道了,谁知道这不过一晚上,今儿个就在夜府瞧了这么一出好戏。谁说皇帝对这个夜二姑娘不搭理的,瞧瞧,瞧瞧,这一大箱子的是什么?怎么不见皇帝陛下抬这么多东西给别人的。
  夜家兄妹最近水涨船高,先是夜晚拼命救了小国舅,再就是夜宁进了金羽卫,尔后又传出夜宁容貌堪比天人,几能与玉公子比肩,风头又往上窜高了。谁家世人皆愿意欣赏美丽的事物,夜宁的容貌被人传颂不过是缺一个契机。先有了进入金羽卫这杆大旗,而后夜晚又拉着自己哥哥在上元灯会上这么一走,谁看不见那。
  夜晚知道他们兄妹现在被人高看一眼是因为什么,也不能矫情,笑着回道:“让大祖母跟夫人担心实在是夜晚的过错,好在有惊无险,总算是平安了。”
  夜晚并没有称呼黎氏为母亲,而是称呼为夫人,众人的心里便有些奇怪。黎氏本就不喜庶子女喊她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叫做夫人,现在夜晚自然是要依旧这么叫,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隐隐的给大家一个信号,夜家并不和谐呢。
  是啊,如果真的是母慈女孝,怎么会不叫母亲而叫夫人?
  夜晚瞧着是个性子温顺的,大约问题就出现在黎氏身上了。
  这一场风波暗涌只是看的夜晨的眉头越发的皱紧了起来,她忽然觉得夜晚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人。比如说这灯笼的事情,她们竟是丝毫不知道夜晚昨晚上怎么就能跟皇帝遇见,还能有了这灯笼的事情。要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的猫腻谁信呢?
  夜晨一直没有将夜晚放在心上,总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庶女,还能翻了天去。但是现在看着事情一件件的发生,一件件的皆以不可思议的状态公布于世。她已经能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威胁,以前是她太疏忽了,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夜晚一直陪在族长夫人跟前,听着众人说话,也陪着众人说话,言行得体,举止大方,夜晚一直没什么才名,与人交谈也从不彰显自己的才学,这才让大家的威胁感觉得少了些。
  要是一个女子,还未进宫就得到皇上的重视,还要是才学出众,那简直就是没有别人的路了,不着众人猜忌才怪。
  夜晚在才学上表现平庸,众人也只会觉得这样的女子皇帝也只会贪一时新鲜,时日一久哪有有才学的女子对口味。对月吟诗,花间赏景,这美人也得跟得上皇帝的步伐不是?
  如此一想,大家反而坦然了。
  但是黎氏母女却不这么想了,因为众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但是她们感受到的却是真真实实的,夜晚太会利用时机,哪怕出个门都能跟皇帝扯上关系,这样的女子要是进了宫,她的女儿还有什么出路?
  此时此刻,尽管夜晚一直很低调,但是介于皇帝陛下的高调,终于还是引来了黎氏母女的杀机。
  从走了客人已是午后,夜晚拖着疲乏的脚步回了院子,那口大箱子已经完完整整的放在了她的屋子里。御赐之物,又是给她的,便是黎氏也不能不敢私自留下。
  夜晚先梳洗过,换了家常的衣裳,因为没有地龙只烧着一个炭盆,因此外面又裹了一件厚厚的杭绸团花纹棉衣,这才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地出神。冬晴见夜晚不开口也不问那箱子怎么办,自己搬了个锦凳拿过针线框子做起了针线。要说起来以前的日子真不好过,因为每月的花销都指着月例银子,姑娘的开支时常是不够的,所以每每她们便做了针线悄悄的拿出去卖,这才能贴补一二。如今有了皇帝的赏赐,金银倒是不缺了,但是眼看着就要选秀,总得给姑娘准备些精致的帕子荷包,就怕将来用得上。
  听有经验的妈妈说,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要巴结着,他们一句话就能省很多事,若是得罪了人,她们只要不尽不实说上一句话,诺大的皇宫就能让你跑断腿。所以冬晴想着不管姑娘能不能进的了宫,都得先准备起来,即便是不进宫将来总要嫁人,嫁了人这些东西更是少不得,总之勤快些多做点是没错的。
  这主仆二人,一个静静的坐着针线,一个默默的发呆,一旁的似雪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想了想出去沏了茶进来,给夜晚奉上,想起大姑娘的话,想要开口问问这箱子的事情,但是这屋子里静的可怕,她便不敢开口了,最近一看着夜晚,她就有种恐惧的感觉,总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一怕,便更不敢开口了。
  夜晚也不搭理似雪,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越是这个样子她越不会当着似雪的面开箱。索性自己拿了一本女戒看了起来,因为有些冷,夜晚便没有做针线活计。说起来她的针线真是不能见人,这还是上一世想要给慕元澈亲自裁衣缝制衣服,跟着东宫的绣娘学了几日。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做这些,只是给慕元澈绣了一个荷包,被他笑话了一番,便就扔下了。
  这一世因为生计所迫,倒是正正经经的学过一段日子,奈何她聪慧的头脑可能跟针线相克,总是做不好,一来二去的连冬晴都嫌弃了,她也就索性给冬晴打下手,分分线穿穿针,倒是画花样子冬晴反而及不上她,让夜晚得意了一把,他们主仆在针线上才真的是天作之合呢。。
  一直到用过了晚饭,夜晚也没说开箱,就上床歇息了。晚上值夜的是冬晴,似雪只得怏怏地走了。
  “姑娘,这箱子怎么办?难道一直不打开?”冬晴低声问道,屋子里已经熄了灯只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夜晚实在是想不明白慕元澈要做什么,他的心思一向深,便是用尽十分的力气去猜,也未必就能猜中一半,更不要说她已经离开这么久,这人的性子越发的喜怒不定,更是无从猜测了。
  “等到一会儿都睡了,夜深了,咱们偷偷的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招忌讳的先放起来,然后把箱子恢复原样,明儿个再当着似雪的面开箱。”夜晚就是怕冒冒然开了箱,里面再有什么让人头疼的东西,因此夜晚今天愣是没有打开箱子,只等着晚上先扫一遍呢。
  大年不化。冬晴就点点头,“也是,今儿个在正院,我就瞧着夫人跟大姑娘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善,这以后您要多加小心。便是奴婢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选秀就要到了,要是这个关头出点什么意外可真是不好说了。”
  冬晴沉稳,做事情想的也多,虽然她总觉得自家姑娘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忠心。
  “是啊,以后必定不太平。冬晴,你自己也小心,在府中行走宁可吃亏也不要与人对抗。现在吃得苦,总有一天你家姑娘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讨回来,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夜晚的声音有些苦涩,现在她是多么没用,便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竟也无法保全,只能委屈行事。
  “是,奴婢晓得,并不委屈呢。姑娘都能受得了,我一个奴婢更没有那么娇贵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有一天我们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夜晚闭上眼睛轻声呢喃,是的,总有一天她会站在甘夫人面前,低头俯视着她,看着她一步步的失宠,一步步的落魄,一步步的跌入深渊。总有一天,她还要踏上那个宝座,那个属于她的地方俯视众生。
  欠她的,她都要讨回来。
  夏吟月,慕元澈,你们可要好好的活着,好好地,别让我失望。
  到了后半夜,冬晴悄悄地爬起身来,跟夜晚两个人慢慢的打开了箱子,这一打开,顿时愣住了。
  夜晚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这箱子乱七八糟的全都是市面上流行的小玩意。居然还有糖人静静放在白玉做成的匣子里,一个糖人一文钱,但是装糖人的盒子却是上好的白玉,怎么也有几百银子才能买到。
  其余的也都是类似这样的,冰糖葫芦放在了赤金嵌各色宝石打造长方形盒子里。面捏的十二生肖,是躺在象牙雕的镂空匣子里……
  冬晴看着夜晚,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姑娘,这是正常人能办的事吗?几文钱的东西放在这贵重的盒子里……一定是没睡醒才能办出这事来。”
  夜晚郁闷的心情被冬晴这么一说,便觉得舒爽了些,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没睡醒的人才能办的出这事。”
  “那这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放在里面吧,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夜晚披着衣服尚了床,想了想也实在是想不通慕元澈做出这么抽风的事情究竟是为了那般。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夜晚的神情便有些萎靡不振,因为黎氏交代不用去请安,索性便赖了床。只是还没睡多久,夜曦就跑来了,夜袭的性子大大啦啦的开口就问那箱子的事情。
  想来是昨天夜晚没有开箱,似雪瞧不见什么,今儿个夜晨便让性子莽撞的夜曦来问,夜曦也的确能办出这事儿,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个的。
  “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还没开箱看看呢。”夜晚掀起被子坐起来,看着夜曦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我也想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只是昨儿个有些生气,我那个灯笼是我在灯会上一眼瞧中的,没想到反而被人抢了去,昨天实在是没心情看这箱子。”
  夜曦眨着眼睛问道:“你是说那灯笼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还是谁的?那琉璃灯笼可贵了,十两银子呢。”夜晚叹口气,“只可惜那店家就只有这么一盏琉璃四角花中四君子的灯笼,不然的话皇上也不会来抢我的。”
  听着夜晚抱怨,夜曦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便嚷着要看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夜晚便让冬晴拿出钥匙打开箱子,自己披衣站在一旁看,夜曦却是盯着那箱子移不开眼睛。等到箱子一打开,夜曦傻眼了,显然也被里面的情况给唬住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夜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妹子问道。
  “骗你干什么,一文钱的糖人放在白玉匣子里,冰糖葫芦放在了赤金打造的前宝石的长盒子里,对了,还有那个面捏的十二生肖,居然放在镂空雕象牙的盒子里,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
  夜晨跟黎氏对望一眼,便听着黎氏问道:“那夜晚当时是个什么神情?”
  “她呀,也愣住了好半响回不过神来呢。”夜曦嗤笑一声,又说道:“有什么不好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值钱,但是那盒子值钱啊。除了这些,还有些胭脂水粉,还有姑娘家用的扇子手帕都是些不值钱的。”
  打发走了夜曦,夜晨看着黎氏,“娘,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可真是有些奇怪。”
  黎氏一时也想不通,便说道:“不管是什么意思,总之这一会绝对不能让夜晚进宫去。我们不能再拖了,明儿个徐夫人的四十整寿,我们两家一直有来往,便带着夜晚一起去,到时候你这样……”
  黎氏在夜晨的耳边低声细语几句,夜晨眉心紧蹙,犹豫一番还是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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