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嫩芽

  二人穿过飘飘洒洒的雨幕,走过碧草丛生、阡陌交织的田间小路,临近赵北村时,阿竹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稻种出芽了么,我还没去看呢。”
  边野不好意思地笑笑,脚下转了个弯,带她来到育种的那一片田地。“其实,嘿嘿……没出芽,我一时着急胡说的。”
  阿竹有点忧心:“按理说,也该出芽了呀,若是再不出,会不会是这里的水土不适合种水稻呢。”
  这个问题也是边野一直担心的,他蹲下身子把阿竹放下来,望着田地说道:“是啊,这里终究是北方,第一次尝试,若是不能成,损失些稻种不算什么,只怕耽误半年的粮食啊。”
  阿竹仔细观察,突然发现远处一丛绿色的小芽,因距离较远,不仔细瞧还真不能发现呢。“你看你看,出芽了,真的出芽了。”
  边野弯下腰,按照阿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天呐,太好了!真的出芽了。阿竹,咱们成功了!”
  边野十分兴奋,激动地抱起阿竹转了一圈,二人齐刷刷地望着新出的嫩芽。周边的田地是一片泥泞,唯有此处诞生了新的希望。
  欢喜过后,是他们要面对长辈的时候了,边野想把阿竹送回家:“若是他们要责骂你,便都由我来扛,你放心,我不怕的。”
  阿竹却不肯:“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你若一同来了,反倒不好解释。你放心,我舅舅舅母都很疼我,不会责骂我的。”
  边野拗不过阿竹,只能远远的跟着。瞧着她进了家门,就绕到另一条街上,进了二叔家。
  边野进屋里和二叔聊了稻种出芽的事,估计过两三天就可以插秧了。他轻声说着话,耳朵却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若真是传来打骂声,他打算直接翻过篱笆,挡在阿竹面前。
  边二叔很高兴有这么个能干的侄子,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当即表态,等到可以插秧了,就带着二婶和边吉一起去干活儿。别人家的不管,先把咱们两家的种上。
  边野道:“这次能成功育出秧苗,主要还得感谢阿竹。而且买稻种的时候,是曹婶带着英子和阿竹同我一起去的幽州。我下了半麻袋的种,如果苗都出齐了,足够咱们三家用的。吃水不忘挖井人,不给谁也得给曹叔家呀。”
  边二叔点头:“好,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咱们三家先栽上,若有剩下的,你可以卖给其他人家。”
  隔壁一直没有传来什么动静,边野把要说的事情说完了,告辞离开。出了堂屋的门,又特意朝隔壁望了一眼,发现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这才迈步离开。
  边二婶站在窗口望了望,见边野的身影出了院门,才走到二叔身边笑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大侄子最近来咱们家,来得特别勤。”
  边二叔并未觉得奇怪:“最近事情比较多嘛,他再能干,终究是个孩子。遇上大事,还是要来同我商量的。”
  边二婶咯咯直笑:“你别傻啦!以前碰上的事也不少,他也不是这样天天踢破门槛子呀。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他曹婶给阿竹安排了一场相亲。边野这小子冲进去,硬是把阿竹给抢走了。你说,他这一回一回的,是不是对人家有那个心?”
  边二叔一愣,这才肯仔细回想,不由得默默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自从这个叫阿竹的丫头来了,边野确实比原来跑动的次数多了许多。”
  “就是嘛。上次大嫂想给他介绍宋铁,这小子立马就急眼了。听说这几日宋铁跟大刘庄的一个青年在议亲,边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阿竹刚一开始相亲,他就站不住脚了。”
  边二叔不禁笑了起来:“这臭小子!若是对人家有意,就赶快提亲呀。”
  “边野这孩子心里有成算,他不提亲,自然有不提亲的缘由。阿竹到咱们村还不到一个月,眼下瞧着人是不错,不过多等等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边二叔也赞成:“对,终究是外地来的。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家离得近,你也帮边野瞧着点儿。既然他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咱们就也不捅破。终究是咱们侄子,帮他把把关还是要的。”
  阿竹未进家门之前,廉氏正站在堂屋门口张望。“去了这么久了,阿竹怎么还不回来?雨都下这么大了,这边野也真是的,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曹旭坐在八仙桌旁,喝着陈年的白茶,面色微沉:“边野这孩子一向做事沉稳,这次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若他真是对阿竹有意,就该规规矩矩的上门来提亲。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人拉走,半日不回来,这算怎么回事?”
  曹英打抱不平:“据我所知,这事儿还真不怪边野。他应该是很着急来提亲的,可是阿竹不让他来。”
  廉氏走过来,纳闷儿问道:“你的意思是……阿竹不乐意?”
  “哎呀,也不是不乐意。阿竹的性子你们应该也瞧出来了,比较温吞嘛。她哪有我这么爽利?若我是她,我早就认定边野了。可惜呀!我不是她。我觉得吧,这事儿你们就不要撒操心了。阿竹是个有主见的,她自己肯定能选个既对心思又人品好的。人家才刚来不久嘛,何必这么急着安排相亲,你们呀,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让外人瞧着,好像你们不乐意养她似的。”
  廉氏伸出两指,一点曹英脑门儿:“怎么说话呢?有说自己爹娘是太监的吗?”
  曹英哈哈大笑,跑回自己屋里去了,关门之前探着脑袋又叮嘱了一句。“一会儿阿竹回来,你们不要提边野,也别问她。那样会让她很尴尬的,你们放心吧,有我盯着呢,不会出事的。”
  廉氏叹了口气,缓缓坐下,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低声商量。看阿竹今日冷淡的态度,是不想这么早相亲的。算了吧!李坤未必会找到这里来,何必如此为难孩子?
  阿竹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答复舅母盘问,却没想到一进家门,舅母正在厨房做饭,舅舅品茶赏雨,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收起郎中家的雨伞放在门口,跟舅舅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房去找曹英。
  “阿竹,你回来啦!来帮我看看这个荷包,绣这朵花好不好看?”
  阿竹凑过去瞧了瞧,那是一株兰草,画在一本旧书上,姿态娴雅大方。
  “很好啊,兰花高洁,色彩雅致。只是与你这个黄色的底布不是很搭,我觉得你不如选一块月白的锦缎。”
  曹英比量着琢磨一下,放下黄缎子:“你说的对,听你的。”
  阿竹好奇地瞧着一堆碎缎子:“以前我没有见过这些碎布料呀,你从哪弄来的?”
  “压箱底的呀,都是碎的,只能做荷包,干不了大事。我以前对荷包不感兴趣,今日突然想做了。”曹英挑出一块月白锦缎。
  姑娘家忽然有了做荷包的兴致,八成是想送给什么人吧?
  阿竹抿着小嘴笑,并没有揭穿她,忽然问道:“若是绣了好看的图案,能拿到县城里卖吗?”
  曹英抬头:“我不知道,绣的好的话应该可以吧。不过我绣工很烂的,肯定没人买。”
  阿竹双眸晶亮,熠熠生辉。“我绣工还可以的,我们茶香镇的刺绣挺出名的,若是我绣几个,拿出去卖,就能赚钱了呀。”
  “阿竹,”曹英笑了:“咱们家还是养得起你的,你不用做这些赚钱。”
  阿竹也笑了起来,笑得很甜很甜:“我终于找到赚钱的法子了,虽然我不用养家,不过能多赚些总没有坏处嘛。”
  阿竹说做就做,剪好布料,画好图样,就起早贪黑地绣了起来。她选择了最常见的三种样式,鸳鸯戏水,并蒂莲,千瓣牡丹。
  绣活儿精细自然费工夫,只绣好了一只牡丹荷包,田里的秧苗就长高了,该插秧了。
  糯糯捧着荷包舍不得撒手:“太好看了,阿竹姐姐,这个可不可以给我呀?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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