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陆思敏转过身,她摘下眼镜不忍心再看,闭了闭眼睛,将泪忍回去。
她昨天才得到的电话,今天才赶飞机过来,刚刚到医院。
陆思敏走过去坐到陆一遥的身旁,短短几天,陆一遥苍老的许多,陆思敏刚到这里,她几乎不敢认。
她抱了一下陆一遥,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的很僵硬,她移民到国外很少回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跟陆一遥这样亲昵过。
父亲两个字,早已经成了纸上冰冷了两个字。
“等她醒来,还是让她跟我到国外去,我早说过,女人恋爱脑就是在自掘坟墓,没什么好下场。”陆思敏沉着脸讲。
陆一遥闭了闭眼睛,这一回他没有反驳她。
陆思敏来电话了,她接了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就一变,她眼里透出寒光,走到远处接。
“我知道了。”
陆思敏站在窗户前,外面一团漆黑,玻璃窗上映出她冷漠的脸,她淡淡地说:“我跟他已经离婚,我们陆家跟宋家再没有半点关系,宋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挂了电话,陆思敏走回去坐下,她跷起腿:“刚才朋友打电话给我,说宋佑唯父子正在四处走动要把宋心贝弄到a大,还要把章静秋的弟弟弄到a大的实验室里。”
陆一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思敏嘲讽他:“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教她什么真善美,恶就是恶,虚假的亲情能给她带来什么?看,一出事不就都原形毕露了,宋佑唯真疼她就不会一年只挤出15天给她,剩下的时间全陪着私生儿女。”
中午,宋佑唯手上提着饭盒过来,他来给陆一遥送饭,他看到陆思敏,脚步顿住。
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了,陆思敏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美,气质却越来越霸道凌厉,她是世界有名的物理学家,是nop奖的得主,世界名人,能不傲么?
“回来了。”
宋佑唯走过去,只看了她一眼,装作不在意地打了声招呼。
陆思敏在看手机没有理他,宋佑唯抿紧嘴唇,脸上挂不住,恼得想搧自己一嘴巴子,让你又嘴贱,理她干什么!
“陆叔,吃饭了。”
宋佑唯故意改口喊陆一遥叔叔。
陆思敏到一旁接电话,一会儿脸色不善地走过来:“宋佑唯,你托关系送你的废物女儿进a大时能不能给旁人澄清一句,你跟陆家没有关系?”
宋佑唯脸一下青了:“我用你家关系了?少阴阳怪气!”
陆思敏似笑非笑:“你找的人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陆家的意思,你宋家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们陆家独立行走?”
宋佑唯脸胀得通红:“陆思敏,你别在我面前狂!你牛滚你的n国牛!在我跟前狂什么?我沾你什么光了?”
“我的n国,不也是你的n国?”
当年她们两人可是一块儿移的民。
宋佑唯快气死了,他跟陆思敏吵架从来就没有赢过!幸亏他出轨离婚了,不然他早就抑郁气出乳腺癌坟头长草了!
“明天我有采访,我会对外正式公布我们离婚的事,免得惹一身腥甩不掉,言言还在监护室躺着,你们宋家就急不可待地要换继承人了,真是一家子人才。”
陆思敏嘴跟刀子似的,就是那种倨傲的态度不可一世的姿态每次都要把宋佑唯刺激的跳脚,“你爱宣不宣,你当我稀罕你!稀罕你我就不会出轨了,我早不要你了!别在那高高在上的指责我,你也配?起码我比你疼言言!”
“比你配,比我疼言言?证据呢?用你勉强挤出来的一年15天的父爱关怀时间?”陆思敏哧笑一声。
“你比我强到哪里?我起码一年陪她15天,你呢!你还不如我!你连15天都没有,你要能比我多一天,我从这里跳下去!”
陆思敏反唇讥嘲:“你这样的废物让你带孩子那是给你机会体现你的剩余价值,不然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
“够了——”
陆一遥发怒,“要吵就全出去!”
什么时候了!
言言还躺在监护室里,他们竟然还能吵起来!
陆思敏坐下不再发声,宋佑唯抿紧嘴唇一张脸发青,他不该来的,不该挑着她在的时候来!!
宋佑唯扭头就走!
晚上,陆淮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医院,黎华推门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去。”
黎华不放心,他情绪不稳定,她怕他自己开车危险,陆淮没有拒绝,黎华走过来握住他的双手:“到那里,只管帮忙,少说话,言言妈妈来了,我听说她很厉害,不要跟她起冲突。”
“我知道了妈。”
陆淮这几天看似冷静了,却越来越沉默,很少讲话。
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医院去陪护,陆一遥不想见他,他就默默坐在椅子上,一晚上都不讲话,只守着。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宋言醒了!
醒的那天是半夜,陆淮睡不着,站在玻璃窗前看她,像是幻觉一样,就看到她的头轻微的动了动。
“……”
“醒了。”
“她醒了!!”
陆淮先是不敢信,嘴里呓语样咕哝讲不清话,然后激动地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外公你快来看言言醒了!!”
陆一遥躺在椅子上,他倏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跑过来,陆淮抓着他的手指着喊:“你看,是不是醒了?是不是?”
他怕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
陆一遥喘着粗气,他扶着玻璃窗第一次弯了腰。
醒了。
言言醒了!!
宋言醒了。
她昏迷了半个多月。
然后她在监护室里足足呆了53天生命才稳定下来,才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头部受伤,耳鼓膜严重穿孔感染丧失了听力,手术后并发症导致视线一团模糊眼球里不能成像,还有左臂骨折。
宋言看不到,听不到,她一直不知道病房里有谁在,陆一遥会握住她的手,她就会安心地笑,知道是外公。
陆淮每天都会来,每晚都会守在床前,他从不敢去碰宋言的手,她从不知道他在,一直在。
陆一遥说怕宋言知道他在,会受刺激。
陆淮自己也不敢尝试,她好容易才活过来,他们谁都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余佳期是10月份,宋言转到普通病房她才知道宋言出事了,她一直以为宋言又跑到哪个高等学府出差了。
余佳期跑到医院,她站在病房门口,看到陆一遥坐在床边握着宋言的手在写字,宋言听不到,但还是习惯性伸头用耳朵,于是身子压着,头埋得低低的,可是其实她根本听不到。
余佳期站在门口,捂着嘴一下哭了!
宋言脸上的伤已经都好了,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瘦的不像样子,在监护室里躺了五十多天能不瘦么!
10月,陆淮已经大二了。
傍晚,他放了学,回宿舍拿东西,他要去医院。
在宿舍楼下,他看到了顾梦舒,黎华把他手机里顾梦舒的号码拉黑了,他一直没有加回来,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着无所谓加不加。
“陆淮。”
顾梦舒站在他面前,她眼角红了,“你躲着我干什么?你是怪我吗?”
陆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躲着我?我知道你是怪我,言言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你别怪你自己,我知道这事怨我。”
顾梦舒擦了把眼泪:“我跟你去找言言道歉,我跟她赔罪。”
陆淮垂下眼,顿了顿开口,他的声音很冷漠:“梦舒,你救过我一命,我帮了你一回,张康泊已经死了,我们两不相欠了。”
他这是要跟她绝交吗?顾梦舒呼吸急促,眼睛睁大:“陆淮,你不能!我知道这事怨我,但不是我害的言言!”
陆淮没有讲话,转身离开。
晚上,陆淮开车去医院,他买了草霉,每一颗都很大,宋言最爱吃草霉,以前天天都要吃。
他站在病房门口,手握着门把,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声,是卓洋,他动作顿住,慢慢地辙回手。
“幸好,脸还在。”
卓洋坐在一旁讲,他旁边坐着一个微胖的女人,是他妈,卓妈妈正在削苹果,削完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都插上牙签,然后送给卓洋:“宝宝,吃苹果。”
卓洋插了一块喊宋言吃,宋言听不到,她半垂着眼睛做出努力听的样子,卓洋捏着牙签,突然笑不出来了,他忘了,她听不到。
卓洋抓着宋言的手,在她掌心写字:张嘴。
宋言就微微张开嘴,卓洋把苹果送到她嘴里,她就轻轻嚼着,然后笑。
她现在这个样子温柔了许多,她看不到,听不到,她没有了自保的能力,她害怕被伤害,她只能温柔小心地讨好周围的世界。
陆淮避在拐角处,等到卓洋他们走了,他才回去。
病房的门半掩着。
陆一遥坐在床边,他捧着宋言的手,在她掌心写:累吗?
宋言摇摇头,说不累。
陆一遥抬头看她,顿了顿,又在她的掌心写了‘陆淮’两个字。
宋言轻轻摇头:“爷爷,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轻轻一句话,给自己的初恋画了句号。
陆淮从门边移了几寸,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一动不动,半晌他猛地闭上眼睛,呼吸咽在喉头,眼泪也咽了回去。
陆一遥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的模样心里便有数了,他问:“刚才你听到了言言的话了?”
陆淮垂着头,轻轻点了点。
陆一遥把门关上,他顿了顿讲:“陆淮,言言的听力,视力,都在恢复,医生说,她会好的。”
陆淮猛地抬头:“真的!”
陆一遥点头:“她的耳朵已经模糊能听到一点声音了,还有眼睛,也能看到一些影像了。”
“所以,你别再来了。”
陆一遥狠下心说,他不想言言再受刺激,碎了东西永远都不可能粘合成原来的样子。
陆淮垂下头,鼻尖发红:“那,我,我。”
陆淮讲不出话来,他用力忍住:“我明天,就不来了,我打电话给您,等她彻底痊愈,我就不再打扰您,如果她有什么不好,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是真心的,他恨不得把心剖给陆一遥看。
可是没有人再在乎他的真心。
因为他,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