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章 三千年前

  第1319章三千年前
  那时候瘸道人并不叫瘸道人,也没有地瘸这个名字,而是叫做冲云子。
  这一天,他按照惯例,辰时开启藏经阁,丑时关闭。
  大概在酉时的时候,烛光之下,依然可见冲云子拿着一本典籍正在细细的思量着。他的师傅因为在改善天寒决的时候,一次不慎之下,功力尽丧,导致筋脉尽断而死了。
  而改善天寒决的大任,便降落到他的身上来,故而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因为整个天寒宗的传承重任,都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青光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冲云子一把抓住,贴在眉心之上,脑海当中顿时浮现了一个声音。
  “冲云子,多年未见,故而设宴于碧落峰上,可否一见?”
  冲云子感觉这个声音极为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他放下手中的传讯玉简,沉默下来,脑海里面翻找着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终于,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散修——陈伦。”
  陈伦此人,乃是冲云子同乡,多年之前二人各得缘法,冲云子拜入天寒宗当中,成为修士。而陈伦则是得到一个散修的看重,跟随着他师傅从此远离,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修士的世界里面太过广阔,即使相识的人,踏足修士行列之后,也极少能够有相聚的机会,因为在这个满是荆棘的世界里面,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落到身死道消的下场。
  许多挚友在折柳相赠之后,变成为了永恒,再相见的时候,或许坟头的青草已经齐腰。这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还有着坟头,更多的人却是抛尸荒野,埋藏于无名的地下。
  冲云子确定了这个声音主人,旋即关上书本站起身来,提前将藏经阁关闭,驾云向着碧落峰而去。
  碧落峰在藏经阁三十里之外,这里山清水秀,苍峰翠丽,山势磅礴。
  冲云子驾云而来,远远的便看到碧落峰顶上,一个道人设一个小小案几,上面正温着酒,热气如同带着灵韵一般,随着山风的飘荡,缓缓的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白雾,飘荡在空中,若有若无。
  “陈伦……”
  冲云子叫了一声,随即跳下来,落在山巅之上。
  陈伦站起身来,看着阔别已久的冲云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一壶温好的酒慕然飞向冲云子,同时自己提起一壶酒,举起大笑道:“小四,多年不见,没想到你我却还能够相见,此乃万幸,此酒当痛饮。”
  “干……”
  “干……”
  “哈哈……”
  碧落峰上,那畅快的笑声,仿佛丢下了所以的束缚,腾空在苍茫的天空内,肆意的翱翔。
  小四,冲云子没有步入修士的时候的名字,只不过如同小四已经变成冲云子,而陈伦依然还是陈伦。
  二人豪饮一壶酒之后,便相对而坐,彼此说起这些年的经历,都嘘嘘不已,暗叹时光这把杀猪刀,已然搜刮过无尽的岁月了,而今的两人,也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而是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杀伐苦难,看遍了太多的人间疾苦、修士悲哀。
  “小四,没想到你如今却已经成为了昆仑之上,最为尊贵的守阁金仙,可喜可贺啊!”陈伦抱拳恭贺道。
  冲云子摆了摆手,轻叹道:“什么尊贵不尊贵的,只不过是个看门的而已,况且如今你修炼到这样的地步,应该也已经听到不少关于我天寒宗的事情。说实话,现在我都有点后悔加入天寒宗了。”
  天寒宗的功法,存在着巨大的缺陷,当然,这是对于一般的修士而已,寒冰之体修炼天寒宗的功法,则是不在此列,天寒宗的天寒决,越是修炼越深,那功法当中带着的无尽寒意,让修士根本就承受不住。
  特别是跨入仙道境界之后,那寒气更为可怕了。故而天寒宗的弟子,一般都是在天仙、真仙和金仙三个境界徘徊着,极少有能够跨越到更高境界的。
  并非是他们的资质不好,难以提升,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敢。境界提升,代表着天寒决更进一步,那寒气的的浓郁便会提升一个档次。如果承受不了,便会被活活冻死。
  天寒宗的无数先辈,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导致身死道消的。
  冲云子的确是后悔,入了天寒宗,就等于是断绝了自己的强者之路。
  陈伦摆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非天寒宗当初将你收入门强,你也不可能成为修士,自然和普通人一样,百年大限一到,便会化作尘埃,归于虚无当中,这一饮一啄,都是无尽的命道。”
  冲云子闻言,深吸了口气,拿起酒壶用力的灌了一口,随即长吐了口气。
  “或许你说的没错,一饮一啄都是注定的事情。不过我冲云子不会屈服,我天寒宗的先辈,已经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死在了这条改动功法的路上了,既然他们能够殉道,那么也不缺我冲云子一个,即使倾尽毕身的精力,我也会将天寒宗传承下去,让九泉之下的师傅能够瞑目。”
  “好……我辈修士,当有此心,敬你一杯,祝愿你大道得成。”
  “同敬。”
  “哈哈……”
  这一夜,两个阔别多年的老友,在碧落峰上洒下无数的口水,吐出了多年以来自己的苦难,倾述衷肠。
  这一夜,友谊荡漾在天空当中。修士能得一友,当是人生第一大快之事。
  修士在无尽的岁月里面,是寂寞的,如雪一般。如青山一般可以不老,但却有雪之时,白了头发。
  许多人看不懂修士,修士也看不懂他们。
  天上的运,在月色下卷着,涌动着。对饮的月色之下,带上影子一共六个人。
  这一夜,他们可以酩酊大醉,但是却没有。闲叙在天色的诡变下,朝阳洒出金色,染红东边云彩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有留恋,转身驾云而去,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因为他们不知道此去之后,是否还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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