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他去看看也好,左右他吃得很饱,走一趟就当消食了。
朱婉婉和穆昌玉都听穆琼说起过魏亭,对魏亭还挺崇拜的,朱婉婉问:“要不要带点吃的去?”
穆琼想了想就答应了。
“你稍微等一下,我再去做个糖醋鱼。”朱婉婉又道。
朱婉婉做糖醋鱼,是将鱼放在油锅里炸过,然后放入糖、醋、酱油调好的汤汁,勾芡做出来的。
她今天上午一次买了两条鱼,提前杀了都已经炸过,本打算今天吃一条,明天吃一条,但现在穆琼要去看平安中学的校长,总要带点好菜去……
鱼已经炸过,加点汤汁很快就做好了,而朱婉婉把鱼做好的时候,穆昌玉已经把他们之前留开了打算明天吃的肉菜全都拿了点。
这些菜都用碗装了,放在一个食盒里。
穆琼拎着食盒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走了没多久,天就暗下来了。
今天白天,租界的大街上还非常热闹,现在天黑了,却一个人都见不到,倒是路边的屋里,要么点着点灯,要么亮着烛光。
穆琼走了半小时,就来到了平安中学。
平安中学的大门关着,但他喊了一声,冯小丫立刻就跑出来开门了,还惊讶地问:“穆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们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冯小丫道,又问穆琼:“穆先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给你们带了几个菜。”穆琼笑笑。
“你带了菜?不错!”魏亭的声音响起,穆琼这才看到他也出来了。
他们是在学校做饭的食堂这边吃饭的,魏亭把穆琼带进去,就有点期待地问道:“你都带了什么菜?拿出来给我看看。”
穆琼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就把菜拿了出来,同时也看清楚了桌上的菜色。
他知道魏亭为什么会对他带来的菜充满期待了……
这年头穷苦人家,都是不讲究厨艺的——有的吃就好了,谁还挑嘴啊?
他们做菜,一般就是锅里放水,然后倒菜进去煮熟,往往连油都不放。
至于吃肉,也都是这么做的,最多把盐换做酱油,至于别的做法……他们不知道,也知道不了。
城里人还好点,乡下人家里的调料往往就只有盐,酱油都不见得舍得买,哪可能琢磨出别的做法来?
冯小丫穷苦出生,她压根就不会做菜,现在桌上的吃食……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第64章 霍家
这边过年, 基本都会杀只鸡,桌上就有一只鸡。
如果是普通的白切鸡, 兴许还好一点, 可是,这只鸡是用酱油煮的,浸在放了酱油的鸡汤里。
桌上还有一条蒸鱼, 被砍成几段,翻着死不瞑目的白眼,卖相就很糟,这也就算了……穆琼见朱婉婉买过这种鱼,按照朱婉婉的说法, 这种鱼清蒸不好吃,红烧才好吃。
此外, 还有约莫是用酱油鸡汤来烧的青菜、用肥肉烧的笋干海带豆腐干……没错, 好几样菜被放在一起烧了,这菜约莫还没有撇去浮沫,因而上面飘着一层蛋白凝结物。
其实桌上的菜种类挺多的,但说实话, 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穆琼在这一刻甚至有点庆幸——幸好不管是朱婉婉的娘家,还是以前的穆家,都小有资产,朱婉婉的厨艺也就不错, 不像冯小丫一样,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烧菜。
当然了, 对冯小丫周老三他们来说,不管卖相再差,只要是肉,那都是好吃的。
穆琼带来的菜不多,也就是一碗红烧肉,一碗笋干烧咸鸭,还有一条糖醋鱼和一碗红烧素鸡。
红烧肉是放了糖煮的五花肉,虽然冷了,但一块块看着还是油汪汪美味的很,糖醋鱼就更不用说了,就连红烧素鸡,朱婉婉也是切片过后先放在油里炸过,然后才放酱油放糖红烧的。
穆琼将菜放好,魏亭就招呼他一起吃,还给他倒了一碗米酒:“坐下吃点吧,聊一会儿。”
穆琼也不好站在旁边看人家吃,也就坐下了,而他刚坐下,冯小丫就给他递了一双筷子,有些尴尬地说道:“穆先生,魏校长,我不太会烧菜,我……”
冯小丫挺不好意思的,她一看到穆琼带来的菜,就觉得自己烧的菜,实在太不像样了。
“没事,我更不会烧菜。”魏亭笑笑。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们都是拿笔的人……”冯小丫很愧疚。
穆琼夹了一块冯小丫烧的鸡肉吃,看向冯小丫:“冯姐,你以后做菜,记住一点就好了,像猪肉和鸡,直接白水煮熟切开,让大家沾酱油就好,至于蔬菜,不同的菜分开炒,别混一起。”
穆琼这两个建议,并不能让人做出多么美味的饭菜来,但至少这么做,菜的卖相会好很多,也不至于各种菜混在一起,弄杂了味道。
“白水煮?不是红烧了更好吃吗?我特地放了酱油。”冯小丫道。
酱油是好东西,她炖好了鸡之后,特地往鸡汤里倒了酱油的。
“要红烧,那么就把汤汁烧干。”穆琼道,他不大会做菜,这些都是平常吃多了总结出来的。
他反正没见过朱婉婉做红烧肉会全是酱油汤,基本都会收汁把汤烧干。
“我一定学着点。”冯小丫点头,又敬佩地看着穆琼:“穆先生,你们读书人懂得真多。”
穆琼还真不觉得自己懂得多,实在是冯小丫知道的太少。
而这也不能怪她,她怕是从来没有吃过好吃的。
冯小丫三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动穆琼带来的菜,穆琼和魏亭招呼了几次,他们才尝了尝。
“这鱼真好吃。”
“这红烧肉放了糖……我以前还没吃过这样的。”
甚至于,冯小丫还不认识油炸过的素鸡。
穆琼来之前吃过了,基本没吃什么,魏亭倒是吃了不少,吃过之后,就对穆琼道:“我们出去走走,我有事跟你商量。”
穆琼跟着魏亭出去,魏亭先给了他五个银元:“你不用惦记着我,我身边还有有钱的。”
穆琼知道这是自己给冯小丫钱的事情被魏亭知道了,他有些无奈:“魏校长,我不缺这点钱。”
“我也不缺,我之前汽车来来回回,一天的油钱就多少?”魏亭道:“对了,我喊你出来,是有事想问你……你年初四有没有空?”
“有空,是有什么事?”穆琼问。
“霍二少年后要来上海,我打算去他那里跑跑,看能不能拿到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魏亭道。
“霍二少?霍英?”穆琼一惊。
现代的人,对霍英这个人,都是如雷贯耳的。
无他,这位霍二少的一生,颇有些传奇。
他的父亲霍盛平泥腿子出生,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拉了一帮子乡亲做土匪。
结果,做了几年土匪,赶上清政府当时“以匪治匪”的政策,接受招安成了正规军。
之后,他一路拼杀,手下竟是有了几万人马。
清末国内本就是一团乱的,他虽然出生草莽,但颇有些能力,最后竟是越混越好,手底下的兵越来越多。
等一年后,军阀割据时代来临,他还成了军阀其中之一。
当时很多军阀都想当老大,霍盛平倒是没有这个心思,只想左右逢源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自己的土皇帝,不过这天下大势,也不是能顺着他的心思来的……后来军阀一个个被打趴下,他也没能站到最后,早早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历史的洪流中,他其实没什么名气,也就下场还算不错……眼见大势已去,他直接带着老婆孩子逃到了上海当寓公,后来又出了国。
只是刚出国,他就病逝了。
他在历史上是没什么名气的,穆琼能知道他,全因为他的第二个儿子霍英。
这位霍二少据说在民国时期,就是个极会赚钱的,后来出了国,他趁着经济危机在美国买下很多地,又跟当时的华人帮派交好,竟是在国外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来。
在穆琼上辈子年幼时,这位已经年迈霍爷爷回国投资,在国内又是建学校又是建医院,撒了无数钱,弄得媒体整日报道他,霍家的往事,这才被挖了出来。
霍英一生未婚,不仅生前做了许多善事,死后还把财产全都捐了出来。
虽然当时在网上,有人嚷嚷霍英做善事是因为以前霍家造孽太多,他生不出儿子在赎罪,但穆琼看过历史,知道霍家在历史上虽算不得多好,但没卖国,也不像有些军阀一样把老百姓逼死也要刮下一层油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霍二少并不需要赎罪。
而且霍二少虽然没有子女,但霍家也不是没了后人,不存在他为了霍家子嗣赎罪的情况。
“就是他。”魏亭道:“霍二少是个能人,年纪轻轻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手上的钱可不少,我看看能不能说动他捐一些出来。”魏亭打算办的大学,已经买了地皮在盖房子了,后续资金却还不够,他最近很是发愁。
“我能去见霍二少?”穆琼还挺期待的。
“能啊。”魏亭道:“年初四这天,霍二少会办个宴会,邀请了很多人,你可以跟着我去见识一下。”
“谢谢校长!”穆琼感激道,他知道魏亭愿意带他去这样的场合,是在提携他。
“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魏亭道。
穆琼立刻就答应下来。
穆琼和魏亭谈起霍二少的时候,他们嘴里的霍二少,正在傅家吃年夜饭。
傅家的屋子虽小,但专门改造过,保暖做得远比上海的其他房子好,而这会儿,屋里更是点了很多炭火,烘地人暖洋洋的。
傅怀安被热得脸都红了,他很想脱衣服,但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二哥,却立刻歇了自己的这个打算。
他有三个哥哥,大哥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三哥也不管他,但这个二哥……却找过他好几次麻烦。
自从这二哥回国,他在家的待遇就一降再降,不仅如此,有一回他爸让他二哥照看他这个弟弟,他二哥直接就说“我就一个弟弟”。
傅怀安最怕的就是这个二哥,总觉得他的眼神阴恻恻的,好似随时要从自己身上剐下一块肉来一样。
这么想着,傅怀安就感到自己的背上冒出许多汗来,将他的背弄得湿乎乎的,但他还是不敢脱衣服,就只能没滋没味地吃饭。
霍英瞧见这一幕,嗤笑出声。
傅怀安倒是想生气,但他在这个二哥面前从来都是不敢生气的。
“蕴安,这小子住你这里,有没有打扰到你?要不要另外找个房子,把他扔出去?”霍英道。
“不用。”傅蕴安道。
霍英闻言,便又阴恻恻地看了傅怀安一眼。
“二哥。”傅蕴安叫了一声。
霍英的表情总算正常了,不再盯着傅怀安,而是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等他吃好放下筷子,傅怀安便立刻跟着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