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九头鸟到

  郧阳都察院衙门里,新任郧阳巡抚朱大典正背着手在官厅里团团转。
  “信送出去了吗?”
  “回大人,学生已经派了几个家丁化妆潜出城,赶往麻城送信去了。”
  “你确定信能送出去?”朱大典着急的问道。
  幕僚连忙点头,“学生安排了好几个,分批出去的,肯定能把信送出去。”
  朱大典长叹一声,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命运不好。“这些丘八,真是跋扈无比,无法无天了。”
  那幕僚是个屡试不中的绍兴举人,充做朱大典的师爷已经多年了,在他任福建按察副使之时就为他出谋划策了,之后朱大典升任福建右参政,再后来他回家守丧,崇祯五年,朱大典升任山东巡抚,他也又跟着一起出山。
  他亲眼见证了朱大典曾经率吴三桂、刘良佐等将领,大败孔有德等登莱叛将,平定了这场震憾天下的登莱之乱,取得少见的大获全胜,看着朱大典因功升兵部右侍郎。
  后来流匪攻破凤阳,朱大典又一次临危受命,出任漕运总督兼巡抚凤、扬、庐、淮四府,徐、和、滁三州。在山东募兵数千往江北,后因坐失州县,平贼逾期等罪名,被贬官,一路贬到郧阳来出任巡抚。
  从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到郧阳巡抚,这是明显的贬官。
  今年刚五十八岁的朱大典叹气连连,漕运总督和郧阳巡抚,两者相差太远了。别的不说,他在任漕运总督这个位上,一年能搜刮到的钱财无数,那是个真正的肥缺,他搜刮到了多少钱?朱大典自己都记不清了,总之在南方官场上,朱大典有个富可敌国的称号。
  而朱大典本身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出生于金华的一个小山村。少时家里还因为跟人打官司失败而举家搬迁外地,只能栖身在一个山村边的小破庙里,生活困顿无比。因此如今朱大典富可敌国,明显就是贪污而来的。
  说来朱大典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少时家穷,可他却好学,因家贫无钱入学,他便在每天割草捡柴之余,常常跑到私塾倚窗听课。后来老师发现,为这少年好学精神感动,破例免费收他入学。朱大典得到这机会,发愤读书,终于在三十五岁时一举考中进士,踏上仕途。
  曾有人说,穷人当官更贪婪,寒门子弟败类多。
  朱大典正是如此一个人,踏上仕途之后,他在官场上便以贪婪著称。时人皆说他是严嵩再世。特别是他督师凤阳的时候,括取财贿,四府僚属,囊橐皆尽,人拟其富且敌国。
  不过朱大典贪是贪,可也有本事,不论是治理民政还是于兵事上,都有很独特的本领。在明末这个乱世之时,文臣知兵,便越发的能得到破格重用。如卢向升、洪承略、孙传庭、杨嗣昌、熊文灿等等,都是凭着知兵,而迅速升迁。
  朱大典聪明,能捞也会送。一面大肆贪污一面又大肆行贿,加之治理地方有才,统兵有方,尤其是他还临危受命,统兵把祸害山东的孔有德等叛军给击败了。当时孔有德叛乱可是横扫山东,杀三巡抚数总兵。无人可挡。而朱大典打败了叛军,为他的资历赢得了完美的一笔。
  也有了之后总督漕运巡抚凤阳,可惜之后他只顾着捞钱了,结果回左五营就在他的境内生根发芽,他却毫无能力。
  “大人,学生以为,不如先给那些丘八们发些银两犒赏一下,这些人自然就散了。”师爷小声的劝道。
  “发银犒赏?哪来的银子?藩库里干干净净,比脸还干净,一两银子都没有。”朱大典一提起此事就来气,他接到任命之后,虽然心里不乐意,可还是尽快交接赶来郧阳,本来还以为能从府库里先进一笔,没料到,来到之后,打开府库一看,空荡荡的,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郧阳的那点钱粮,全被熊文灿和杨嗣昌两人给刮的干干净净了。
  “东翁,如今之势,不如先从私里拿笔银钱犒赏一下,解了眼前之围再说。过后,可以再补回来嘛。”
  “让我自己掏钱犒赏那些丘八?”朱大典胡子高高扬起,“绝无可能!”
  师爷虽然知道朱大典最爱搂钱,向来只进不出,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是一毛不拔。
  “东翁,外面的这些乱兵若是得不到点甜头,只怕发起狠来不受管束啊。”
  朱大典一到郧阳,先发现府库空荡荡的,然后就发现许多郧阳兵将来找他要饷,他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派人去传郧阳的那些官军,让他们约束手下。结果,这些军官一个个全都推称生病,有些还说不能下床。
  而那些兵却干脆把都察院包围了,把他围了起来,声称拿不到饷就不退。
  可府库里无银子,朱大典却又舍不得拿自己的银子来发饷,现在双方僵持不下。
  师爷着急的道,“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先通融一下啊。大人莫要忘记,这闹饷很容易就变成哗变叛乱的,当初辽东官兵闹饷,不是逼死了巡抚,登州之乱,不也皆因欠饷而起,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啊。”
  朱大典一拍桌子,“无法无天,现在给钱,只会让他们越发得寸进尺。放心,我谅这些乱兵也不敢真怎么样,咱们等几天,刘继业马上就能到。到时刘继业兵一到,哪个还敢乱动。”
  朱大典是铁了心不给钱了。从来都是下属给他钱,还从来没有过他给下属钱的。
  “大人啊,这刘钧远水难解近火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何必把自己置之于险地呢。何况,这次闹饷之事,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就是因这刘钧而起。”
  朱大典一上子扬起眉头,“怎么和刘钧又有关了?”
  “怎么就没关了。”师爷叹气,“皇上让刘钧在郧阳练五万新军,然后据说刘钧放出话来,新军全部招募新兵,一个原有郧镇兵马都不要,统统都要裁撤。就因这,这些郧阳的军将才故意煽动士兵来闹饷。”
  朱大典捏着下巴,“这些贼配军,这是把老子当枪使啊。”
  这个时候,朱大典有些后悔,没有把他当初在山东招募的那些山东兵带一些过来。这次他来上任,只带了一百家丁,现在还是全靠着这一百家丁守着都察院,才没让那些乱兵冲进来。
  “可这些乱兵要二十万饷银,这是敲诈。”朱大典气哼哼的道,郧镇原来兵额才一万三千人,两千马,一年的饷钱也不过二十余万,现在不过欠了几个月饷,就要二十万,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咱们可以先给一点,一千也好八百也罢,只要先拿一点出来,那些乱兵们见到了银子,自然也不会太过份。咱们先给点银子,然后说需要时间筹备,把他们先安抚住了再说,等过两天,刘钧到了,这就是他的问题了。”
  “也罢,就先拿一千两银子犒赏下那些贼兵们,记得入帐,到时得还。”朱大典不忘记交待要记帐。
  一千两银子拉出去,很快就起到了作用,虽然那些兵还围在外面没散,可也没有人大喊大叫,撞门什么的了。
  “镇南侯啊,你倒是快点来啊。”朱大典心里默念着。
  朱大典心惊胆颤的在衙门里呆了整整十天,每天都度日如年一般,期间他又先后给外面的兵发了三次饷,一次一千一次两千一次三千。总共四次,他发了七千两银子,心疼的朱大典直抽抽,上任带来的银箱空了大半。
  第十天,刘钧终于到了。
  最先赶到的是九头鸟的骑兵营,九头鸟大旗在前,后面大队大队的马队,骑士清一色的蓝色绵甲,配红缨铁盔,人人背着火铳,甚至后面还驮着几十门百余斤的火炮。
  郧阳参将杨世贤这段时间一直在称病,但实际上他府里每天却都聚着郧阳的一众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还请了一个戏班子,每天看着戏听着歌,喝酒吃肉,然后任由手下围着巡抚衙门,看着巡抚隔几天就吐几千两银子出来,生活好不潇洒。
  当九头鸟的旗帜出现在城外时,杨世贤马上就知道了。
  听说九头鸟这么快就从黄州赶过来了,他很是意外。黄州距离郧阳相距千里,他才围了巡抚衙门十天,刘钧就赶来了,岂不是日行百里?
  游击将军冯胜率领骑兵营两千余骑赶到郧阳城外,立即引来这个水陆码头无数人的惊讶围观。郧阳来来往往的经常过兵,但九头鸟的军容还是很让人惊叹。
  军服整齐,旗帜严整,人高马大。
  冯胜跨坐在马上,看了看前面大开的城门,然后又看了看城门口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守军,冷哼了一声。
  城门处的一名小军官小跑着往这边跑来,刚跑到近前,还没等点头哈腰。冯胜却已经一挥手,“郧阳城内守兵做乱,闹饷哗变,围攻巡抚。总镇大人有令,围攻巡抚即为反叛作乱,我等既为前锋,为朝廷夺回郧阳,平定叛乱。”
  “即刻进城平乱,弃械者不杀,但有敢顽抗不降者,就地正法!”
  话落,骑阵中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然后喇叭声响起,骑兵营开始加速,呼啸入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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