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杀招

  窗外风声阵阵,树影映在窗纸上合着风声叫人头脑一片清明,为了防人偷听,四面的窗户都是大开的,透过这窗户,能看见外头月光下起了波澜的湖面。
  恭王玩味的牵起嘴角,他当然想建章帝死,是,虽然那是他的父亲。虽然他的父亲给了他许许多多的特权和宠爱,可是他父亲也同样纵容了东宫坐大,同样坐视他的母亲偏宠东宫而忽略他,到最后甚至还为了太子和周唯昭就拿端砚砸他,试图叫他在天下人面前不能立足身败名裂。他没法儿忘记逃亡的提心吊胆和屈辱。
  “怎么做?”他随意的扫视了一圈邹言征和吴峰吴千离,就是忘了去看看侧面的,一直安静的有些过分的令长史:“怎么把这座大山给移开?”
  他好像明白韩正清说的内外皆乱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可真是有趣啊。
  韩阳挠了挠头,被恭王炙热的眼神看的脸上有些发热,他跟鞑靼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现在他父亲和恭王却要放鞑靼人进关屠杀他曾经要保护的百姓,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毕竟姓韩,韩正清毕竟是他的父亲。
  “太孙身边有个心腹是我们的人。”韩阳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贼,咳嗽了几声又道:“是很得他信任的,还有皇后娘娘身边......”
  恭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嗯了一声问:“皇后娘娘身边怎么了?”皇后娘娘身边难道也有韩正清的人吗?那他可真的是要上天了。
  韩阳摇了摇头看着恭王:“我父亲没有,王爷您应该有吧?”
  恭王就愣住了,他垂着头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到底有还是没有。
  韩阳却知道这就是有了,深觉自己父亲的话还是有凭据的,顿了顿提醒他:“殿下,我父亲说,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成不了事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跟他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抓紧时间吧,快来不及了。”
  恭王终于抬起头,他看了韩阳一眼,牵起了嘴角笑了笑点头:“有。”
  他是卢皇后亲子,自幼在太子还没发疯的时候就被卢皇后带大,他的噩梦开始于成年那一天,而在那之前,他在清宁殿里,向来是比太子更有发言权的。
  既然有,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韩阳神情有些凝重,眼里闪过犹豫,最终还是在恭王和邹言征的催促下道:“其实说起来简单极了。皇后娘娘跟圣上都会出事的。”
  恭王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他知道韩正清的意思了,可是韩正清想的也太简单了:“皇后娘娘宫里倒是有我的人,可是我父皇那里,绝不好下手的。”
  建章帝是个谨慎的人,经过了泰王造反的事,他行事就更加谨慎。
  韩阳自己是没有什么感悟的,皇帝离他实在太远了,皇帝身边戒备到底有多森严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尽职尽责的重复了自己父亲的话:“您只需对皇后娘娘下手就行了,至于圣上,皇后娘娘都出了事,他还能支撑多久呢?”
  是啊,还能支撑多久呢?他父亲自小身体也不是个多好的,泰王跟荣贤太后的事已经刺激过他病了一场,他这些年殚精竭虑处处小心谨慎,如同弓弦一样,绷得太紧了是会断的。
  这么多事通通都搅合在一起,他就算是个铁人也会支撑不住的吧?
  恭王于是终于开怀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令长史始终没有说话,迈出书房门的时候,他被迎面的风吹的后退了几步,喉咙里有些痰堵住了,他很想弯腰干呕。
  他原本不想通过造反的方式来帮助恭王夺取那个位子的,觉得以后对名声不好,也不是圣人所指示的大道。可是后来的确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也就想着,反就反吧,到时候好好厚待建章帝卢皇后也就算了。
  他没料到恭王不仅引狼入室,不仅想要通过鞑靼人借力打力来害自己的子民,居然还想弑父。这可真是敢想,这人可真是狼心狗肺。
  他当初真是看错他了,他左臂的袖子被风吹的飘起来,他捂住断臂,转过了穿廊迈下了台阶。
  他不屑于同这种人为伍,他虽然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可是这种祸国殃民遗臭千古的坏事,他是绝不愿意做的。
  邹言征他们跟着恭王亦步亦趋的去了,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又决定了如何叫朝廷乱起来,他们自然要忙着去收拾镇南王了,没人有功夫顾得上默默走开了的令长史。
  唯有韩阳,他看着令长史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有些纳闷的挠了挠头。
  不是说这位令长史才是恭王殿下的智囊吗?怎么这位令长史最近都板着一张脸?
  他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一头扎进了风雪里,他还要出去看看他领来的几个兄弟,他们都是他在军营里认识的,父亲看不起他们,可他却把他们当朋友。
  他自己住在恭王府里,可是那些兄弟们却不好住进来,住进来也是住在下人住的那一片,不自在又拘束,他干脆就把他们安置在了外头。
  他走了不远就走到了地方,伸手拍了拍门被人迎了进去,才进了院子就闻见了从里头飘出来的香味,不由笑骂了一声:“你们可会享受!这个天吃羊肉锅子,正好!”
  “是正好!”一个人从门里跨出来站在檐下看着他,眼里含着笑:“刚才还在说你最喜欢吃羊肉锅子了,可巧你就来了。”
  韩阳有些错愕的站住了脚,看着面前的韩语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他哥哥也来了?这可真是奇事,他父亲向来不会把人浪费在一件事上,他能做的事,就不会叫他哥哥来才对。
  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他被冷风吹了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上前几步蹿进了屋里,一面回头问韩语:“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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