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_290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滟昊泠,以及默默支持他做法的帮凶烈熠,两人却对周遭的气氛浑然未觉。目前针对蛮族的军事行动暂时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索性也就将注意力转往别处。最后就连打发前来请令的将领都嫌麻烦。索性见也不见。
  一日接一日,两人并肩站在巨型军事地图之前。上面所绘的,不仅仅只是静铁关的弹丸之地,而是绵绵的群山与滔滔的江河。轮廓蜿蜒之间透露出的是金戈铁马,那是,整个天下。
  再不然,两人便同坐于一张几案后面,旁边摆放着厚厚的卷宗与文碟。这种时候,往往由一人执笔,而另一人就贴在他的耳畔,耳厮鬓磨的并非甜言蜜语,而是纵横捭阖的谋略万千。
  一直都晓得,对方是胸藏经纬的人物。只可惜曾经他们之间总有隔阂,烈熠受到身份限制,不得不尽力压抑自己的才华。这一点上滟昊泠也怪不得他,因为自己也从来没有给出过全然的信任。
  经过汐蓝圣地一行,两人面前乍然出现了一片豁然开朗。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隔他们的彼此接近与探寻。
  能够实现的不能实现的各种战略,在纸笔间模拟出来。甚至很多时候,两人干脆扮演敌我双方,拼尽一身才华淋漓尽致的厮杀一场。至此才领悟,原来纸上谈兵也可以成为一件如此痛快的事。
  两人做的最多的,还是考虑如今七界局势,各国将来的战略走向,经济交往,政治意图都在他们的揣摩之中,小到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思量,以求万全。
  没有能够相信,也没人可以想象,奠定未来天下格局的许多决定都是出自静铁关的这几日。这大概就是才华非凡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当后者还在为眼前的问题心力交瘁不知所措时,前者已经将眼光投注到更加遥远与广阔的将来。
  这般过去了数日,笼罩在羽檄军之上的怪异气氛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顿兵静铁关,这个在平日算不得重要的关隘,物质也相对匮乏,即使是最普通的粮草都需要从国内调运,无形中造成的军费开支早已是个天文数字。滟昊泠没有任何行动,似乎也不打算有任何行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混乱的心态已经蔓延到普通士兵之间。
  转折在千呼万唤之中到来,一场大雨,恨不得将戈壁的累累黄沙都冲刷干净。这样一场在沙漠中十分反常的雨水,隐隐昭示了这将是非常特别的一天。
  而在这一天中,将改变,也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然而,雨水刚刚落下的时候,谁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相反,给士兵带来的感觉是放松的。毕竟是出生于水乡泽国,干燥的天气令汐蓝士兵极端不适应,雨水带来的润泽,让士兵享受到了难得的放松,变得有些懒散起来。
  当蛮族大军逼近时,负责警戒的士兵实在难以反映过来,怎么也无法将天际尽头那一道粗黑的线条与敌军联系在一起。蛮族军队前进速度的并不十分快,而是以一种沉重如铁的压倒气势缓缓朝着静铁关的方向挪动。
  铁锈的气息逼近静铁关,直直灌入士兵们的鼻腔,呛的肺部疼痛。雨在顷刻之后下的更大,隔着漫天雨幕,要看清远方的景象依然十分艰难,不过汐蓝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不会错了,只有杀意弥天的军队,才有这样的气势。
  敌袭的钟声敲响,震天。
  与钟声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跌进了帅账,“皇上,敌袭!”
  见到训练有素的士兵举动惊慌至此,不满在滟昊泠眼底闪过。一定是情况的混乱超过了能够接受的范围,在短时间内才会不知所措。怎么说这也是他滟昊泠一手操控的结果,要事早些将一切情况说明,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混乱。凡事有利也有弊,为了某个目的,当下的状况也是不得已的代价。
  既然自己又责任,滟昊泠也就不能随意骂士兵,淡淡道,“朕听见敌袭钟声了。”
  钟声是钟声,要表达的意义到底还是有限,所以传令兵才会来此。敌军人数、进攻方向,都需要有人做出详细报告。传令兵还没有开口,抬眼一看,如今羽檄军中地位最高的两人正在擦拭兵器,那份从容淡定的模样表明,他们维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了。
  难道,皇上与熠公子早已预见这场敌袭?传令兵心中不得不这么想。
  顿足等了一会,直到先前慌乱的情绪都已平复下来,还是没能等到任何命令。传令兵明白没知觉什么事了,行礼后转身退下。
  “你不下令部署什么?”剑还是那柄空名软剑,擦拭干净之后依旧藏入烈熠身上的某个角落。没有刻意掩饰动作,也没有向对方表明藏剑的位置,时至今日依旧谈不上信任与否,这仅仅是烈熠的习惯而已。
  “哪里有什么值得布置的。熠也清楚,这一战的部署不在战场之上。到了今日,只希望之前的心血都没有白费。”一般的行军布阵,也不需要滟昊泠亲力亲为,麾下还有那么多中级将领,这是他们的责任,他总也不好抢了属下的任务。
  雨越下越急,大概在戈壁之上,数年也不见得会下这么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雨声震耳,急切的催促着什么。
  相同的是雨声,不同的是听者的心态,即使随之到来的是一场死伤无数的恶战,滟昊泠依然难掩期待。有几分莫名,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期待着一场战斗。过往经历的大小战役也有不少,惨烈的,热烈的无关紧要的,事关生死的,他从来都不曾感到什么。即使一身战袍都被敌人鲜血染透,也无法在心底兴起丝毫波澜。
  “熠,我们走罢。”摊开手掌,握住了仅剩唯一想要牵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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