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也是哦。”
  锦囊里没有写“祝你好运”,里面是一张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纹,陆行舟用指腹按在符纹上慢慢游移,眼眸微眯,集中精神力仔细感受一番,发现这上面隐隐散发出十分霸道的妖力。
  众所周知,局长是妖物出身。
  颜如玉猜测:“会不会你催动符咒,可以把局长召唤过来?”
  “召唤过来骂我吗?”
  “……或许可以骂摄政王。”
  “我谢谢他。”陆行舟心想我已经够让他操心了,颠覆妖界政权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惊动他老人家了。
  他收起黄符,和颜如玉告别,临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塞给颜如玉,奶糖是从妖王小厨房里偷的,醇香可口,还不是特别甜,黄太吉不被阻止的话能一次连吃十八颗。
  明光未央宴按例应该在水草肥美的夏季举办,但妖界官员们为了拍马屁,硬生生在冰天雪地里办起了盛宴。
  这一天,妖王城进入最顶级的戒严,为安全保障,全城妖民被勒令在家闭门不出,所有活动全部停止,包括娱乐和工作,少数事先申请并得到许可的贵族可以出门,但也只能在自己申请过的几个地方之间来回,并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进任何公共场所都必须进行严格安检。
  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
  除了最中心的王宫。
  天色渐晚,王宫里巨大的冰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门口豪车云集,宾客们陆续进场。
  陆行舟穿着一件黑色燕尾服,带着金丝眼镜,头发用发蜡打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一杯酒满场转悠。
  他身后,石饮羽穿着妖界蓝黑色军警制服,金色绶带从肩膀垂下,他帽檐低压,默默跟在陆行舟身后,冷漠而又警醒,像一把出鞘的尖刀。
  “哦,美丽的小姐,我可以和你喝一杯吗?”陆行舟风度翩翩地说。
  颜如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喝死你。”
  陆行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别哔哔,”颜如玉低声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路上打劫了一个妖界官员。”陆行舟道,“阿羽扮演的是他的警卫,好看吗?”
  颜如玉由衷地竖了下大拇指,将一张平面图塞给他:“明光未央宴的第一个环节是焰火大会,祭天会在焰火之前举行,祭台在这里。”
  陆行舟看了一眼,将图纸记到脑子中,点评:“妖界真是蛮荒之地,什么年代了,还在做血祭这种东西。”
  颜如玉轻声感慨:“希望任前辈能够成功吧,妖界真的需要改革了。”
  “是啊。”陆行舟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蓦地表情僵住了,只见一群女仆正在训练有素的更新着酒水。
  其中有一个体型明显与其他人不符。
  露在女仆装外面的,还他妈是黑白相间的短毛。
  还他妈有耳朵!
  那女仆端着脏杯子起身,和陆行舟迎面相遇,身姿曼妙地矮了矮身,行了一个妖界的屈膝礼。
  陆行舟五雷轰顶:“畜生!你为什么以为别人认不出来?”
  任不仁:“同样的话送给你,你穿的是刑狱大臣西陵光的衣服。”
  陆行舟:“西陵光?”
  任不仁:“摄政王的堂兄。”
  陆行舟:“……”
  “傻逼了吧?”任不仁幸灾乐祸地笑着,将从女仆装的胸口掏出一支绿色植物,掐下来两个叶片递给陆行舟,“枫茄,致幻植物,可以让人以为你就是这个衣服所代表的身份,大冬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带在身上。”
  陆行舟将一个叶片塞到石饮羽胸前的口袋,另一片自己带上,疑惑:“这样就行?可我为什么看你还是熊猫?”
  任不仁嬉笑:“咱俩什么关系啊。”
  石饮羽脸色沉下来:“什么关系?”
  “他欠我二百万的关系。”陆行舟冷冷地说。
  面对债主,任不仁老实了一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到我的真身,估计跟你的修为还有我们两人的熟悉程度有关。”
  双方一直这么说话容易引起怀疑,任不仁说完,又行了一个十分婀娜的屈膝礼,端着杯子走了。
  另有一个穿高阶制服的女官走过来,行礼:“大人,摄政王请您到办公室议事。”
  第232章
  陆行舟神色如常, 跟着女官穿过深长的走廊, 来到摄政王的办公室前,降魔大臣西陵韶正抱着头坐在门外, 听到脚步声, 抬起头来。
  看到他的脸, 陆行舟微微一惊,十几天没见, 这甩货竟然瘦了一圈, 眼下一大片青黑,憔悴得简直不像他了。
  “哎, 等一下。”降魔大臣伸手拦下他们。
  女官屈膝:“请恕罪, 摄政王正在等候刑狱大臣。”
  “我跟光哥就两句话, 马上就好。”降魔大臣伸手拉着陆行舟就快步走远。
  石饮羽刚要跟上去。
  降魔大臣突然指了他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陆行舟被降魔大臣拉到墙角,不知道这货要干什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降魔大臣小声问:“阿蛮和阿鹿非死不可?”
  陆行舟眼眸微眯, 竟从这货的眼中看到一丝微妙的痛苦, 心下存疑, 淡淡道:“摄政王已经安排好替身……”
  “那是骗人的,”降魔大臣打断他,“就算今天不死,事后姐姐也会派人去暗杀他们,就像她灭涂山氏满门一样,得罪了她的人, 谁都跑不掉。”
  陆行舟:“因为她是摄政王,王要谁死,谁不得不死。”
  “就算他们是世家子弟?”
  “他们犯的是弥天大罪。”
  “可是……”降魔大臣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压低声音,“光哥,你当真觉得他们是想要谋反夺权?”
  陆行舟沉默不语,眼眸深沉地打量着他。
  降魔大臣自知失言,内心挣扎了片刻,狠下心来,咬着牙关低声道:“阿蛮他们不是为了权力才谋反的,他跟我说过,对权力毫无渴求,也不想做妖王,只想拯救苍生,苍生……苍生是不是真的苦?”
  陆行舟没想到这个名满天下的纨绔子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他不知道真正的刑狱大臣会怎么应对,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谨慎地说:“苍生苦不苦跟我们没有关系,你我出身勋贵,只需要关心勋贵苦不苦,听从摄政王的领导就是了。”
  降魔大臣露出大失所望的神情,颓然地耷拉着眼皮,喃喃道:“可如果苍生真的很苦,苦到极点,苦无再苦,不就轮到勋贵苦了吗……”
  陆行舟忽地移回视线看向他。
  “怎么?”降魔大臣忐忑,“我说的不对吗?”
  女官在身后催促。
  陆行舟拍了拍降魔大臣的肩膀,低声道:“你说得没错,接下来不妨再想一想,以你的力量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善目前这种状况。”
  走进摄政王办公室,西陵箫正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支颐,看着手底的文件,眉头紧锁。
  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地说:“替身安排得怎么样了?”
  陆行舟:“一切稳妥。”
  摄政王点头:“你亲力亲为,想必不会有问题,等平稳度过这段时间,我派人安排他们染病身亡就好。”
  “是。”陆行舟神色淡定地应着,心头却剧烈震颤:摄政王安排的替身竟然不是代替獒特蛮和阿鹿去死,而是想杀死真人,让替身顶替他们的真实身份。
  摄政王:“你在门外遇见阿韶了?”
  “对。”
  摄政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些所谓世家,竟然连阿韶一个纨绔都不如。”
  陆行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含糊地说:“阿韶大智若愚……”
  “阿韶是蠢,而那些世家,他们是坏。”摄政王嗤道,“什么血脉亲情,都是不存在的。”
  陆行舟疑惑地看着她。
  “哥哥,你知道青崖氏为了撇清和阿鹿的关系,能做到什么程度吗?”摄政王说着站起来,“你跟我来。”
  她走到墙边一个两米高的保险柜前,按了几下指令,验证虹膜,然后柜门打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隐蔽的电梯。
  陆行舟跟着摄政王走进去,电梯无声下行,里面空间狭小,摄政王又穿着繁复的盛装,陆行舟下意识往墙边靠去。
  摄政王絮絮地说:“阿韶跟我闹了好几天,这个蠢货,只知道惦记他年幼时和阿蛮阿鹿的一点友情,却不知道一旦让他们改革成功,我们就全部死到临头。”
  陆行舟斟酌了片刻,尝试着接话:“如果能和平演变的话,或许还有转机……”
  “天真。”摄政王道,“没有改革是可以不流血的,夺权之路向来由尸骨铺就,即使和平演变,百姓或许一切如常,但你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电梯微微震了一下,停住,摄政王提起裙摆,信步走出。
  陆行舟走出来之前已经猜到电梯的尽头应该是摄政王的密室,他本已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一个陈腐、潮湿并且散发着阴森血腥味的地下室。
  没想到这里却十分干净,一尘不染,像个简简单单的休息室,中间摆着一张豪华沙发,周围是一些书架和保险柜,只是特别空旷,空旷得有些令人不自在。
  不过空旷总比阴森好,至少西陵箫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变态。
  密室中没有开暖气,寒冷刺骨。
  摄政王拖着华丽的裙摆,走到一排用红色天鹅绒布料覆盖着的柜子旁边,转头,看着陆行舟笑道:“阿鹿被俘的当天夜里,青崖氏就送来了这个,哥哥,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陆行舟心头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好预感,竭力控制住神情,笑问:“我猜不出来,是什么?”
  摄政王掀开绒布。
  陆行舟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五脏六腑都疯狂地扭曲起来。
  ——柜子里是一排泡在药水中的人头,有老有少,惨白狰狞。
  摄政王冷声道:“这是阿鹿的生母和姐妹,青崖氏以爱妾和亲生女儿的人头,来向我表达忠诚。”
  陆行舟盯着柜子中的人头,抿紧了嘴唇,胸腔中一股猛烈的愤慨激荡地涌动,撞得他呼吸都疼了。
  “如果让他们改革成功,那么泡在药水中的人头,就会是我们的。”摄政王说,“阿韶惦记着他幼时的感情,却不知道时局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陆行舟突然出声:“其实你心里明白,妖界需要改革,不是吗?你之所以一直立场坚定,是因为在其位谋其政,你是勋贵阶级的代表,所以要为勋贵阶级守住权柄,而你内心的看法,和獒特蛮他们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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