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顾九命眼皮一掀,危险!
  仿佛当初迎接天雷时的危险,发麻的感觉从头皮一路落到脚趾,她霎时紧绷得像如临大敌猫,寒毛根根竖立。
  “小心!”她提醒随净。
  随净的金字遇到那些火,如冰一般消融下去,危机乍现!
  焚天火更加热烈,夹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引动天地风浪,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像是烧了起来,如天火降临,烧得大地颤动、轰鸣、发出怪异扭曲的撕裂声。
  那漫天的火如海,极为霸道地哗一下掩埋了顾九命,那种炙热仿佛能把灵魂融化掉。
  这就是大能之威,动则天塌地裂,静则万籁无声。
  “顾九命!!”随净眼睁睁看着火光“吃”了顾九命,那一道在庞然大物面前她的身影如此单薄而冷冽。
  他脑子嗡地一响,再也顾不得,把理智一丢便不管不顾跳入火海之中。
  再没了声息。
  在这滔天之火前才能感觉到倒地有多可怖,天下这般大,耳边只剩了烈火燃烧的怒吼。
  封嘉赐张了张嘴,只有要裂开一般的口干舌燥,他心里如刀狠狠绞了一把,绞得五脏六腑移了位,半响忽地吐出精血便彻底瘫在破碎滚烫的地板上,面如死灰:
  “主上……”
  易斯年跌坐在地,失了魂丢了魄,神魂无法归位,千般种种如过眼云烟,都在眼前的火浪中化成了灰烬。
  他只觉得他的意识、思想、灵魂,都同那个他眼中梦中的女子一起,成了随风而散的尘埃。
  其余几人都傻了,纪灵山瞪着一双眼,眼泪还未流出便被热浪蒸干,她干涩地抽噎着,茫然失措。
  梁画浑身烧伤地拄着□□,指尖发抖,他左手按右手想止住,却越发抖得厉害。
  没有哭声,却比哭还悲沉。
  火仍在烧,似能毁天灭地。
  “顾九命呢!”温离扑了进来,鬼体有些不凝,她刚刚亲眼看着顾九命被火吞了,颓废的众人让她气不打一出来,几乎咬碎了牙,“你们不救我救!”
  说着就要跟着扑进去,被梁画拦了一把:“别去……没救了。”
  温离身子毫无预兆地软掉,若不是被梁画捞着就跌坐在地了,她怔然若失,似是短暂地失去言语功能,嘴巴张了几次,吐不出一个字。
  与此同时,整个仙界,不论上三界、空神域、凡城小界还是大佛门界,气温都陡然一翻,节节攀升,天地色变动荡正起。
  众人心中升起一丝危险感,个个心有不安、不约而同地来到大街上,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仙界的方向,半个天空的云都发红,像是烧起来了,赤红如血,怒放如火,一副末日之境。
  人心惶惶不安,谁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凝滞了。
  文初站在无情宗的高楼之中,遥望着那个方向,左手握右手,末了又右手掐左手,心中又悲又急,恨不得飞过去跟自己的骨肉一同作战。
  “今日之后,就会尘埃落定,一切都会结束,师妹……”掌门低声劝慰。
  文初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宗门知道九命是那个孩子后,已经做了很多让步,没有加入到仙界的阵营中,没有追寻梁画,已经是对我的补偿,我感恩也明白,但我确实担心。”
  掌门拍了拍文初的肩:“说不定本就不是让步,而是给宗门一个另外发展的可能,无情宗平稳了太久,新生代都失去了活力,或许……是一个新的开端。”
  “她死了。”
  楚水怨突然往前一步紧握着栏杆,指甲几乎陷在木中,她狠狠地瞪着那个火红的方向。
  “我能感应到,她死了,绝对!”
  第119章
  她感觉到一种心悸, 分明没有什么,又似乎真实存在的难受。
  楚水怨几乎可以断定,顾九命死了。
  “怎么会,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是你妹妹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前有什么过节, 但是,但是……”
  文初紧紧捏着楚水怨的肩膀, 不可置信。
  楚水怨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垂眼掩下眼底的一抹幸灾乐祸:“她的对手, 是公弄啊,活了四千年的仙君,经历过大战的仙君,单单是无尘她就难以对付,她何德何能……”
  话还未说完,有个弟子跌跌撞撞地冲上来,大喊:“有消息说,无尘一队, 在凡城小界全军覆没!”
  几人都被这消息震得静了整整一刻,楚水怨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底里漫起一阵惶恐,顾九命那队伍, 不会真的赢了吧?
  但当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可以肯定顾九命死了,群龙无首就算藏山赢了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危及不到无情宗的地位,也就危及不到她的安稳。
  只要无情宗还能立着,还能安稳,她的心魔总有办法渡过去的,一定!
  可文初想的可没这么简单,她白了半边脸,咬牙道:“要变天了。”
  正说着,便遥见长街两队人打了起来,服饰还很熟悉,一队是白云宗的,一队是珍宝斋的,两方人爆发冲突,波及之大,长街两侧的商铺居所通通炸裂。
  普通修士一时间失去家园,抱头乱窜,鸡飞狗跳。
  “这些人,等不及了。”文初看得只剩下唇边冷笑。
  掌门一怒:“这还是我们无情宗的地盘,怎么敢在这里放肆!”
  文初苦笑:“他们为的,就是我们无情宗的地盘,无情宗位居险要之地,四通八达为上三界之关键所在,这两队恐怕一开始是奔我们无情宗而来,只是在长街遇上了。”
  而这,恐怕只是试探他们无情宗的态度,只要三番四次之后,无情宗定不能安稳,届时就是他们大举入侵的机会,到时候可不仅仅是白云宗和珍宝斋,其他观望的各方都会来无情宗瓜分一口肥肉。
  “这些人啊,知道无尘一队一死,公弄即便赢了藏山,也地位空虚,看来一个个的都想趁机壮大,或趁公弄病要他命,或拿捏筹码向公弄要势呢!”
  文初虽生在和平年代,几百岁之长却并未经历过战争,但一年多前空神域一行,让她看了许多。
  人数、地盘、资源,就是乱世之砝码,那时候管理藏山的随净,也是如此做的,她也算是学到了些。
  上三界之前的平静,不过是一个个老狐狸在伺机而动,等着风向转变再做打算,如今无尘一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才出来多久,便顷刻乱起来。
  大厦倾倒,只需瞬息之变。
  “乱世之下,焉能独善其身!?师兄,站队的时候到了,不管想不想,总是要孤注一掷的,公弄已经靠不住了,人善只会被人欺,再不抉择,无情宗就要消失在历史的河流中!”
  “他们还在试探中,此时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时机,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文初再不多言,干脆利落地劈手夺走斜插在一旁的无情宗宗旗,一手折断,灵力一转,火光倏然而起,她怒然将着火的宗旗从高处丢下。
  旗面在风中翻飞着跌落,一团火在冷风中烧得摇曳,最后啪地一下摔在地面,旗杆支离破碎,火星四溅!
  “无情宗的所有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
  文初的声音夹杂着灵力破开重重屏障传遍四方,她一言落下,从高处飞身而落,虚神之威浩然,震慑各方!
  掌门只迟疑了一瞬,也跟着跃下,“护我宗门,不退不畏!”
  无情宗的弟子如群狼出动,一时从宗门的四面八方齐杀出去,三方队伍撞在一起,一道道攻击无差别乱轰。
  修士斗法,天地变色。
  遭殃的都是四周环境,越高阶越严重。
  楚水怨险些被一道业火击中,缩在高处望着远处的长街一座座建筑被轰倒,大地破裂,死伤无数。
  她靠着冰冷的墙,不明白为何变化来得如此突然,不过是两方小队打了起来,为何如此?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
  她只想抱着她的长老娘亲,守着大好的资源安安稳稳修炼!
  对!师父!
  楚水怨想起席夜,连忙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师父和她带来的那些空神域的人。
  席夜几人进了无情宗后一直以内门弟子的身份住着,如今出事了应该也在才对,可楚水怨却没有在打斗的人群中看见,便知道席夜没有参与这场战斗。
  便连忙往席夜他们平时居住的内院跑去,一路都是无情宗弟子冲出去的潮流,只有她是逆流往回走的。
  被认识的人见到拉着她要她一起出去加入战斗,她便甩开那些人的手,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娘让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们先去,一会见!”
  还没到,便看见席夜带着那些人,偷偷摸摸往无情宗存宝阁的地方而去。
  席夜察觉到视线,警觉起来,回头见是她,连忙招手:
  “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人去藏书阁放火吸引注意,你身份好办事,这里有红莲业火的火种,你去放这把火,如果可以,把关押的囚犯都放出来,无情宗越乱越好,师父去存宝阁拿法宝,速战速决!”
  楚水怨一愣:“师父!?”
  席夜不想跟她废话,拿出师尊的架子喝道:“别给我婆婆妈妈的,你是三清派的弟子,不是无情宗的,如今无情宗要完,把资源拿到手回到空神域我们三清派还是顶流门派!”
  见楚水怨沉默,席夜紧紧皱眉压低声音:“养大你的,是为师我,养育之恩你可还念!?”
  “不敢不念。”楚水怨声音发抖。
  “那你就去办!”席夜不再多说,转身打算走,一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把你娘的寝殿也搜一遍,你在这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肯定知道你娘些密道之类的,有什么你一并拿了!”
  一切交代完毕,席夜带着人马不停蹄直奔存宝阁而去。
  楚水怨拿着火种,心脏咚咚直跳,跳得她冷汗狂冒,心慌意乱。
  娘……
  她想起刚刚文初和掌门的一番话,无情宗位居险要之地,一直靠资源丰富位居宗门之首,是各方眼中肥肉。
  混乱已起,谁都想在这资源被打乱重组的洪流中获益,个个打着算盘,野心被乱世激发,谁都想一分天下。
  如此一来无情宗要保住这方土地不是不能,只是概率太低太低。
  要知道这里指的各方,除了大宗,还有无数三流小宗门,那些宗门遍布整个上三界,汇聚起来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楚水怨飞快地分析利弊,最后明白——无情宗是要完了。
  师父说得没错,何况顾九命已死,藏山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就算活下来了也是残兵败将群龙无首,届时空神域空虚,他们三清派能重振当日辉煌。
  抢到无情宗的资源甚至能重整旗鼓,像当初的藏山那样,靠着资源招揽各方修士,也未尝不能冲回上三界瓜分一块地!
  想罢,楚水怨扭头就走。
  片刻后藏书阁、教习处、存丹房、材料室、内门住处等等烧起漫天大火,囚犯被放出,四处释放被关押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愤怒。
  无情宗……兵荒马乱,混作一团!
  各方混战的时代从此开始,宗门的大队这方打完这个宗门的人,赶退了入侵敌人,扭头又遇上浑水摸鱼黄雀在后的其它宗门。
  通常是一战未落,再起一战。
  偶尔守住了家园,开始进攻别宗,便又遇到三四方混战,打得天昏地暗不知日月几何,到最后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哪门哪派的,反正不是自己宗的服饰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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