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张琦还在笑,很好说话:“你问。”
  “我能去看李跃吗?”陈仰说,“我想去一趟康复院,有些话我想自己跟他说。”
  张琦来一句:“那是哪个?”
  陈仰的呼吸窒住了。
  .
  “木字头,下面一个子,跳跃的跃,李跃。”
  大白天的,自己家里,陈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是我的主治医生。”
  “说什么呢,午觉没睡醒还是怎么跟我开玩笑,”
  张琦吃着什么,声音模糊:“你的主治医生一直是孙文军,哪来的李跃。”
  陈仰耳边嗡嗡响:“那是我记错了,不是我的主治医生,是其他病房……”
  张琦说:“整个a区的医生就没有姓李的。”
  陈仰呆呆的坐着。
  那头的张琦见半天都没声了,他担忧的对着手机大声喊:“怎么了这是?老弟?喂?喂!还在不在?老弟?”
  “没事。”
  陈仰抿了抿发颤的唇,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也颤:“琦哥,你在康复院吗?我想过去找你聊聊。”
  张琦也没问聊什么,猜是这老弟刚出院,思想建设没做好,家里又没人能帮他才找的自己。
  “我这会调班在外头办事呢,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等我忙完了就去你那。”
  “好,你先忙。”
  陈仰发完地址就枯坐在椅子上,背包也不装了,眼神失焦,整个人犹如泡在冰水里,身上的体温持续下降。
  .
  傍晚的时候,张琦拎着两篓子水果来了。
  陈仰换下了汗涔涔的湿衣服,把按照记忆画出来的李跃给他看:“琦哥,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琦摇头:“没见过。”
  陈仰不说话了。
  张琦凑着瞧了瞧,画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老弟竟然还有这手艺,他好奇道:“这谁啊?a区的哪个病患?”
  陈仰脸白得不像个活人。
  琦哥是a区保安,怎么可能不认识李跃这脸。
  张琦关心的说:“老弟,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没睡好。”陈仰费力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琦哥,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忙活,你不用管我。”
  张琦看他这样,真怕他走两步就昏厥过去。
  .
  陈仰刚被张琦塞了个橘子,就“嗖”地一下跑去房里。
  “老弟啊,你这是做什么,慢点!”张琦紧张的,老父亲的心又冒出来了。
  陈仰从房里出来,手上拿着《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琦哥,你还记不记得,这本书是谁在我出院的时候,送给我的?”
  当时李跃把书送给他那会,张琦就在走廊上面,伸脖子看了,还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然而张琦却说:“这不就是你自己的书吗?”
  第21章 现实
  “我的书?”
  陈仰被什么冰到似的哆嗦了一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
  张琦正色道:“这是你刚送进康复院那会儿, 重伤昏迷期间就攥在手里的,你平时宝贝得紧,有个家伙想偷来看, 结果被你揍了一顿, 这事还是我管的, 我哪会不记得。”
  陈仰有种又进了任务世界的错觉,他把书放到桌上,颤抖的手放到桌子下面,指尖又冷又僵。
  李跃成了不存在的人, 送给他的书成了他自己的,还多了段不该属于他的经历。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琦不是张琦?
  还是说, 是他不对?
  难不成他在康复院待出精神方便的疾病, 李跃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会,不可能,李跃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没病。
  陈仰死死掐住手指不让自己露出异常, 眼睛无意间飘到暗灰色的书皮上面。
  ——《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这个现实世界有没有可能是……
  肩膀被拍,陈仰骤然回神,一张惨白的脸看着张琦,瞳孔还是散的。
  张琦神色紧张:“老弟?”
  陈仰遮住眼睛摁了一下,手掌往下搓了搓脸, 哑声道:“其实我是做梦梦到了一个叫李跃的人, 是我的主治医生,为人很亲切,我跟他在康复院相处的很好,我出院前他送给我一本这个书。”
  “我把梦跟现实搞混了,一时没掰扯清楚才问你的,现在没事了。”
  张琦没放心, 心里反而更沉重了。
  他认为这是陈仰的社会关系太单一,回到家没有亲人陪着,只有灰尘满满的回忆,还要面对邻居们异样的眼神,昔日玩得好的小伙伴跟同学也都断了联系,那种孤独感更深了。
  于是陈仰就给自己想象出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这样不行,长久下去人就病了,还是要尽快融入社会。
  张琦从红色塑料袋里拿一个橘子剥开,笨拙的开解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睡多了,昏了头,过段时间人醒了就好。”
  陈仰笑笑。
  .
  张琦语气随意道:“老弟,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陈仰微怔,出院前他想过,没想出结果。
  出院后没顾得上想。
  现在这个问题冷不丁砸到头上,陈仰脑子里是空白的,不管任务世界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毕业好几年了,没工作经验,不好找。”
  张琦把剥好的橘子给他:“你说说你的要求跟想法,我帮你留意留意。”
  陈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再抬头看面前的老好人,老父亲,良久回以一个真诚而温柔的笑容。
  “琦哥,你像我姥爷。”
  “咳咳。”张琦被口水呛到了,握拳抵了下他胸口,“你小子真是,我还不是记挂你。”
  陈仰吃着橘子笑,自己康复治疗期间没人探过病,出来没人接,亲朋好友哪个都没有。
  从昏迷到醒来,再到痊愈,这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赞助医药费。
  张琦是怕他过不下去。
  这样一个安保人员,不意外能在康复院a区获得一致好评。
  张琦一心要陈仰安定下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非要问他工作方面的打算。
  陈仰说他没有要求。
  大学本科文凭不怎么值钱,隔了几年再拿出来,就更便宜了。
  有个事干就行。
  .
  张琦问完工作还没走。
  陈仰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成家立业是捆绑在一起的,后者说了,前者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张琦就十分自然的唠起来了:“老弟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小孩儿都已经在我媳妇肚子里啃脚丫了。”
  陈仰:“……”
  “橘子挺甜,水也多,琦哥是在哪买的?”
  张琦不为所动:“我有个表妹……”
  陈仰打断道:“琦哥,你出来是办什么事?办完了吗?”
  张琦三十出头,也就比陈仰大几岁,却进入了“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催婚家长心态。
  “家里有个人,不好吗?”
  陈仰认真的说:“暂时不需要,我自己都没过明白。”
  张琦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都干了,服气道:“算了算了,等你想找了再跟我说。”
  .
  聊了会,张琦接了个电话要回康复院。
  陈仰把他送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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