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妖怪?二十
温如是摩挲着腕间的金镯,里面还有三件后卿为她准备的霓裳羽衣。
没想到,他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对她起了戒心。
她垂眸,淡淡地笑着,目光晦涩:“当初,想必是后卿主动为你解除封印的吧?”
女魃想了想,慢慢摇头:“有时是后卿解开的,有时是别人。”她转向温如是,有些不解,“你要是不喜欢,就跟他说,后卿不会强人所难的。”她的目光清澈,不似诳语。
可是,温如是在他面前吃亏的次数还不够多的吗?
就算后卿待人有真诚的时候,那个人——温如是想,也不会是她。她勉强弯了弯嘴角:“他不喜欢看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这样啊。”女魃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可以顺便去看看后卿呢,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当年后卿说要帮她找到控制自己体内热毒的方法,自从失败了好几次之后,他就再也没上过昆仑山。
女魃从没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友情,她一直相信,后卿没有上山去看她,肯定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不过,要说能够解除后卿封印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山上一住就是上千年,她也很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拜访一下其他朋友。想到这里,女魃又高兴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一定能帮你取下这个手镯。”
女魃的热情相邀正中温如是下怀。既能跟着她,又能一扫后顾之忧,温如是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她同行。
不过这一次,她不方便再带着龟仙人一起上路。龟仙人需要大量的水份维持生命,但是在旱魃的身边,水却是最奢侈的一样东西。
她本来就是块石头,就算是没水也无所谓,但是龟仙人要是硬要同行的话,估计还没走到一半,就会渴死了……
好不容易将龟仙人说服,温如是走出了一截,回首看到他站在高坡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身影。
直到渐行渐远,温如是还能依稀听到他扬声高呼的声音,“石头妖怪,记得我在这里等你,早点办完事回来啊——”
她心中感动,正想高声回应,她一定会回去找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下一句接着传来。
“在外面可千万别变回本体啊!你个儿太小,小心一不注意就被人给踩死了!”
温如是一滞,面无表情地果断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有本事用他的爪子去踩踩钻石看看?!鹅卵石大的钻石,咯不死他,也要闪瞎他的绿豆眼!
女魃久未同人相处,过了最开初的那段陌生感,接下来的一路上,倒是跟温如是有说有笑。没过几日,两人已经混熟,就连一些女人之间的私密事也能拿出来探讨一二。
当时温如是没有多想,直到面前出现一片熟悉的紫红色花田,她才惊疑不定地停下了脚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廉殇君士?”
“是啊,后卿教过廉殇君士怎么解开他设下的禁制。既然你也认识他,那就最好了,”女魃笑得纯真,“后卿以前没空的时候,都是让廉殇君士上山来帮我解印的,想必取个金镯也不再话下。”
她欢快地扑进花田,青衣飞扬,紫色的花朵在她的碰触下,一朵一朵地枯萎。
女魃神色微黯,转头对着温如是的时候已是满脸笑容:“你快来啊,我要是在这里待久了,廉殇君士多半会不高兴的。”
说实话,温如是并不想去见那个精于算计的男人。他跟后卿之间的事,资料里只有寥寥几笔带过,但是,后卿叛变的经过实在是语焉不详。
以后卿那冷清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罔顾兄长死活的男人。扔下被绑的后土去救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这种事放在后卿身上,简直就是说不出的违和——要说他为了大哥,而让红颜去死,温如是倒还会相信一些。
究竟廉殇君士是怎么说服嬴勾,将他引荐给黄帝?他又是怎么在后来,将跟了后卿的瑶华仙子变成了他的女人?
这些事,温如是本不愿去深想。但是认识后卿的时间越长,温如是就越无法理解那个莫名其妙的结局。
若说事情到了这里也该够了。后卿都在最后一役中战死了,廉殇君士居然还要坚持让黄帝去求女娲娘娘,请她联合后卿的亲哥哥后土,和紫薇、勾陈、地藏一起,将身化僵尸的魔星后卿封印在五行阵法中,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多大仇啊?!
况且不说其他三位,紫薇和勾陈又是什么人?一个是掌管万星的大帝,一个是统领万雷,治理九界,就连四大神兽都在他御下的勾陈天皇。
鼓动四个非同一般的大神,挟制着别人的大哥,合起来镇压一个后卿。这样不依不饶的行为,就很是引人深省了。
就像是冥冥中,有个编剧说,这人得为男主铺平道路。然后男配就六亲不认,干脆利落地翘了辫子,让光芒四射的男主人公直接踩着他的尸体光荣上位,也不在乎这个过程到底合不合逻辑。
假如有人要去深究,好吧,大家再临时编个剧情敷衍一下……呃,目前状似,连个敷衍都没有。资料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后卿的详细记载!
这里面隐藏着无数的谜团。后卿死得太早,需要他出场的戏份,明显没有其他男配来得多。而且不管是在他黑化前,还是黑化后,都没有对男女主人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跟历届任务中的男配相比,真的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温如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她只是本能地不希望,跟那个在未来混得风生水起的廉殇君士扯上任何瓜葛。
女魃还伫立在凋谢了一大片的花田里看着她。温如是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说不出推脱的话。
女魃明知自己不招人待见还专程带她来这里求人,若是她事到临头才反悔,不只是不识好歹,辜负了女魃的一番好意,也对她目前的困境于事无补。
手镯上的封印总是要人帮忙解开的,她不能回去找后卿,那就只有想其他的办法。这个办法,就在山谷的草庐中。去,可能还有机会,不去,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廉殇君士还是一如初见的那般风度翩翩。他含笑瞥了眼温如是腕间枝蔓精美的金镯,不动声色地请两人在院中坐下,分别为她们倒上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灵茶,这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好像叫做琉璃,是吧?”也不等温如是回答,他便接着笑道,“看起来,你跟后卿兄的关系,并不像当初那般亲密呢。”
温如是心下一沉。倒不是因为他说中了关键,而是有先前的疑问,再一听廉殇君士这番含沙射影的话,温如是再怎么不在意,也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挑拨。
温如是没有答话,只是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对后卿的恼怒。
廉殇君士果然中计,他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既然后卿兄的浮空岛容不下你,琉璃可以考虑一下,今后在我这里长住下去,谷中花灵众多,有她们的陪伴,你定不会寂寞。”
温如是装作欲言又止,廉殇君士的目光又从她腕间飘过。他执起玉盏,言语间似有深意:“要解除后卿所下的封印,还需观察一段时间才好行事,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里面禁制设下的,不是什么保护阵法,而是可以夺人性命的杀机。”
女魃闻言一愣:“后卿,怎么会……你是不是看错了?”
廉殇君士蹙眉:“当然不会错,他的手法,难道我会不了解吗?”他话锋一转,对着女魃正色道,“我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办吧。再在这里多留几刻,我这谷里就要被你旱成一片荒芜了。”
女魃尴尬地起身,戴上面纱就要告辞,温如是连忙叫住她:“你要是去南方玩的话,可得叫上我一起去,我还没见识过那边的景色呢。”
女魃面色渐缓,轻轻颔首:“好,我走之前一定会来这里找你。”
目送着女魃离开,温如是终于将目光转回身旁的男人身上。廉殇君士似有所觉,回头对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晴朗,犹如四、五月的春光般温暖,但温如是却无法对他生出一丝好感。
只见他招手唤来了一只花精灵,微笑着嘱咐温如是:“你在这里的一切事宜,都由花铃安排,有什么需要和疑问,尽管跟她说。若是想来找我的话,也可以让她带路。”
温如是不解,山谷就这么点大,谷中的草庐也就只得这一座,她要是找他,哪需要一只精灵来带路?不过廉殇君士既然这么说,多半是有原因的。温如是默默点了点头,便跟着飞舞在半空中的花铃走了出去。
花铃一路将她带到了山谷背面的花海,径自向着花田中心飞了过去。温如是没有停顿,足尖微点,不急不缓地跟在她后面。
两人左穿右绕的,不过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花海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温如是站在大大小小的竹屋前的空地上,看着数不清的山精树怪在屋外说笑打闹,不由地微微勾了勾嘴角。
廉殇君士就这么笃定,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那一边对付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