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说,你会离开吗?”他再次重复。
  “我……”沈念从来没觉得自己属于这宋宫,甚至来说,她像她父亲一样从未觉得自己属于皇宫,反而更喜爱浪迹江湖的逍遥生活。所以突然被他问道,沈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眼似含着漩涡,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眼眸。沈念都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有一天会离开。
  就当沈念为难的时候,宋方池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一黑,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她床边。
  就当沈念目瞪口呆的时候,屋内出现了一个身影,白衣如故,翩翩俊雅,望着沈念的眼满含着温柔宠溺。
  “爹爹!”沈念惊喜地叫道。甚至连自己病着都忘了,跳起身就想扑倒在她爹的怀中。
  沈之游连忙弯下身阻止她的动作,走到她床边按住宝贝女儿,顺手将旁边碍眼的小子一脚踹开……
  沈念将脸埋进父亲的怀中,沈之游也一时感慨万千,抱着女儿,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的,感觉怀中的人身体颤抖着,细细的啜泣声传到了他耳边。
  沈之游顿时苦笑,摸摸女儿的黑发。声音温柔无比。“宝贝,你别哭啊。你一哭,爹心那个疼啊。”
  沈念从他怀中抬起头,满脸泪痕的小脸看着他。“你才不会疼!你都不要我了!你和娘亲一定觉得没了我这个累赘,二人世界那是无比的逍遥自在。”
  小姑娘满脸委屈怨气,扑腾着身子都不想呆在她爹的怀中了。
  沈之游眨着眼无辜道:“念念,这你可错怪我们了。我和你娘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抿着嘴,沈念想到自己离开父母的日子眼泪又要掉下来。“你不是无所不能么,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
  刚开始两人相见的喜悦过去,沈念想着自己这几日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对向来崇拜的爹爹生起了埋怨。
  沈之游本是挂着温柔浅笑的脸僵了下,他转过女儿的扭过头不理他的身体,看着她认真道:“念念,你相信爹爹么?”
  沈念没说话,心中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我何尝不想我们一家人团圆,现在我也能悄无声息的将你带走。可是念念,再等一等好不好,等爹爹清扫好所有障碍,就带你回家。”低柔的嗓音,溺死人的温柔眼眸,沈念态度立即就软了一半。
  她嘟喃着嘴,有点委屈道。“我其实知道,你们不会无缘无故抛下我的,我也相信爹爹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好想家……”说完就扑到爹爹的怀中撒娇。
  沈之游无奈的叹了口气,眸中却染上沈念看不到的冷厉。看来他的手段还得再狠辣一点,暗生阁的那些老教徒才能被彻底收服。他们一家人也才能团聚。
  可他的目光突然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宋方池,有些戏谑道:“念念,爹不管了,咱们现在就回家吧。”
  沈念在他怀中愣了愣,抬起头来表情有点尴尬道:“可爹爹你不是说再等一等吗?”
  沈之游立即对女儿装可怜:“可我想每天看到我闺女嘛。”
  沈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被她爹无情踹下床的宋方池,嘴里喃了句。“额,我觉得爹还是处理好事情比较好,念念在这没事的。”
  沈之游用手摸着女儿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掌心。“你都有这样了,还没事?”伸脚提了踢地上的人。“这臭小子就这么重要?让你不要爹爹想跟着他?”
  “爹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沈念抬眼瞪她爹,转而表情又有点怪异道:“还有,你别老踢他。”
  沈之游顿时心头像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般不是滋味,心想宋衍那龟儿子是给自己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瞧这维护的。
  虽然此刻很像抓着臭小子打一顿,然后再顺便去慰问一下他老子。可想着自己来确实有正事,没那个闲时间。
  “念念,你知道自己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么?”沈之游看着自己女儿问道。
  “我生病了……”沈念低下头,而且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不,你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浮生劫。”沈之游正色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我好喜欢沈之游
  第37章 浮生应劫
  “浮生劫?”那是什么玩意?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沈念歪头疑惑看着她爹。
  沈之游看到自己闺女一脸天真的样子忍不住苦笑。“当初你娘怀你时遭遇暗生阁暗算中了剧毒,可那毒却并未发作,你娘也一直安然无恙。直到生了你。”
  沈念算是有点明白了。“所以是我将娘的毒引到了自己体内?现在毒发了?”说完立马又钻进她爹怀中,抬着泪光闪闪的翦眸悲切道:“爹爹你一定要救我,呜呜我还不想死,你们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沈之游被她这么个楚楚可怜的样子逗笑了,将她从怀中拎出来道。“放心,你的毒早已经解了。不然你能活到现在?”
  沈之游继续说道:“后来我愤怒至极,执剑杀入暗生阁取解药,没想到解药早已经没有了,正当我欲杀尽阁徒为你报仇时,一名世外高人却阻止了我。他要求我停止屠杀,他能为你解毒。可他为你解毒的同时却在你身上设下浮生劫。”
  “所以我是刚解了毒又中毒么……”沈念觉得自己还真是命途多舛。
  “浮生劫不是毒,是对人的限制。”
  “今天是什么日子?”沈之游突然问。
  “冬月二十。”沈念说。
  “从今日起,每月二十就是浮生劫应劫日。症状就如同你今日一般。”沈之游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递给沈念,眼中泛着柔情。“吃下它,不适便可解除。”
  沈念接过父亲掌中药丸,白色的小丸子,圆润如玉粒。她将它放入口中变觉得冰冰凉凉的,吞下后冰凉的气流弥散她的全身,浑身的燥热也随之退却不少。
  “好神奇。”沈念从未见过奏效如此之快的药。
  沈之游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床头的女儿,精致的眉眼与两年前相比舒长了不少,现在已经快是个小姑娘了。他忍不住伸手再次揉了揉沈念的发丝。“浮生劫十年开始应劫,不知不觉我的小念念都这么大了。”
  “爹爹……”沈念忍不住再次眼巴巴的唤。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一个人这么厉害又好看的父亲。现在难道匆匆见面后,父女俩又要分开了么?
  似乎猜中她的心思,沈之游轻声道:“放心,爹爹一定早日接你回家。可此时我还有点事,怕是要走了。”
  沈念也很想不管不顾的说爹爹你带我走吧。可她明白父亲所做的决定一定要他的道理,而自己在不能成为他的骄傲前也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况且……现在她还多了个考虑因素。
  于是小姑娘笑着扬起脸,眼中还含着不散的泪光,可眸底却是一片坚定。“爹爹,你走吧。”
  沈之游看着努力变坚强的女孩,心中想着他的念念到底还是长大了点儿。
  临走前沈之游拍了拍女儿的肩头,看着地上的小子说了句:“还有这小子虽然傻了,你也别太相信他。知道吗?”
  沈念疑惑:“为什么?”
  “像他这种人,一定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嗯,我知道了。”沈念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心中还是觉得爹爹想多了。小傻子不就是小傻子吗,还能复杂到哪里去呀?
  “诶,爹爹你干嘛?”沈念看着沈之游将宋方池提起来往屋外走去。
  “我总不能让这臭小子和我闺女同房睡吧。”沈之游一脸严肃。
  “那你记得将他送回房啊。”沈念生怕她爹将宋方池随便找个角落给丢掉了。
  “放心吧。”沈之游交给闺女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闪身就拎着宋方池不见了。
  沈之游走后,沈念还坐着愣了会,她手中还握着父亲给她的药瓶,她指尖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瓶身。
  自己总会离开的,不可能放下骨肉血亲的父母。如果那一天到来,小傻子怎么办?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对他好一点,让他变得好一点。
  .
  沈念病好无疑让长生殿内所有的人都放了心。问她缘由她也只说睡一觉就好了,虽然听着有些荒唐,不过想着怪病或许来的怪好的也怪呢?总之痊愈了便是好事,也没人再去纠结这其中因果。
  顺义倒很是神乎的给了众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那便是他认为沈念如此这般定是中邪了。现在邪气退散,病也就自然好了。
  沈念听着开始一副点头附和深以为然的样子,然后末了问了句:“那邪祟为何要缠上我,又为何走了?”
  顺义一时也胡诌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就此作罢。
  宋衍听说沈念病好后又送了些药品补品之类的,不过全被沈念推拒了。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却不代表她想与宋衍扯上什么关系,毕竟此人是亡她国土,企图夺得她娘亲之人。
  送礼的公公大概从未见过如此不识相的人,要不是大王有令不准为难她,他还真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公公看着沈念,用他那尖尖的细嗓子道:“大王有令,冬月三十的生辰家宴请沈姑娘和大殿下准时赶到。”
  “我不去。”沈念立马说。
  她本想找个法子推脱了,可却听到顺义一旁开心的声音。“去年大王的生辰就将咱们殿下给忘了,没想到今年殿下在赴宴名单之内。太好了,咱们殿下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出现了!”
  沈念沉默了,他不像她,他属于这个宋宫,若是一直这样默无声息的活着,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悄无声息的抹去。
  “杂家什么人都见过,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小姑娘。能参加大王寿辰的家宴是何等荣耀,你竟然还敢推托?真不怕陛下治你死罪?我跟你说啊……”传旨的公公还在叨叨说个不停,捏着个兰花指朝着沈念絮叨着。
  “我去。”沈念突然道。
  “啊?”准备开启长篇大论来教育小姑娘的公公显然没料到她改主意竟是如此之快。等反应过来便觉得一定是自己刚才的教导起到了作用,于是颇为欣慰道:“这就对了嘛,好了,杂家的话也带到了。这便告退了。”
  等人走后,宋方池走过来神色不明望着沈念。
  沈念被他望的有点发愣,摸着自己的脸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你为什么突然改口。”宋方池问。
  沈念笑道:“我本来不想麻烦一趟的,可想着大王生日排场一定很大,想去见识见识呗。”
  宋方池看了她片刻,然后道:“那就去吧,我陪你。”
  沈念心里忍不住吐槽,什么叫你陪我!明明是我为了陪你才去的啊啊啊!
  这是顺义突然从殿外跑进来对着两人道:“外面有人送来了许多花苗,说是给沈姑娘的。”
  花苗?这宋宫中知道她喜爱种花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吧。沈念想着太平花冰洁清新的模样,心情就不由一阵大好,当下便朝门外快步走去。
  因为太想要见到心心念念的花苗,沈念忽略了身后某人风雨欲来的脸。
  宋方池看着沈念欢快着小跑出去的身影眯了眯眼。
  送花是么?
  沈念跑出去果然只见到送花的花农,并未见到承又白。花农看着沈念友好的笑着道:“姑娘真是貌美若天仙,难怪承公子肯拉下面子恳求我家公子将花苗送你。”
  沈念道:“请你替我多谢承公子和你家公子。”
  花农自然乐得帮忙:“姑娘放心,话我一定带到。”他又交代了一些种植花苗的方法和所需注意的事情。沈念对这些其实颇有了解,可总归不及专业种植花苗的花农专业,于是便一问一答的交谈了起来。
  宋方池踏出门外时,见到的便是沈念与一名带着草帽男子笑着说话的场景。他沉默地看着他们,就如当初看着她和承又白一样。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炽烈,讲话的两人也都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沈念看着宋方池对着他笑道:“你快来看,这些啊就是太平花苗,别看现在小小的不起眼,等开花时可好看了。”
  “有你好看么?”宋方池深深地望着她,将她的笑颜全都映入眼底。
  “啊?”沈念显然再次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当着外人被他这样一说,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抓头。“这花和人怎么比呢?别胡闹了。”
  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话不太谦虚,一般矜持的姑娘都该低头含羞道:“我自然不如花娇美。”
  平时嚣张直来直去嚣张惯了也没有什么,可沈念明白在花农心中花的地位才是最崇高的,他们通常都认为人类的美无法与最纯真的自然生灵之美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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