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殿试, 又称“御试”、“廷试”、“廷对”等,由内阁预拟, 然后呈请皇帝选定,因此殿试的时候是在大朝会所在的太和殿外集合,等候被召见。
  薛夷光今日是跟着安国公一起来的,只是安国公身为官员要先行一步,参加朝会,而他们这些贡士,只有在朝会开始后,才会被景祐帝召见。这不是薛夷光第一次进宫,但是却是薛夷光第一次踏入这前朝,也是第一次来到太和殿前。
  来到太和殿前, 她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众多的官员以能够上朝为荣誉,只是站在这巍峨的太和殿前, 她就能感觉到一种叫作权力的欲望。薛夷光闭上眼睛, 摒弃心中杂念, 果然人心都是有贪念的, 权力对每个人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薛夷光知道自己不能被权力的欲望所迷惑, 而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想想自己的理想,这样自己的脑子便清楚很多了。
  其实,薛夷光在一群贡士中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唯一的一名女子,而且这其中还很少有她认识的人。除了她的三堂兄一直在她身边, 吴桐舒和庄磬过来和薛夷光打招呼外, 并没有其他人过来, 这和往日里受到举子们欢迎的会元完全不同, 不过薛夷光也不在意。
  至于吴桐舒和庄磬,吴桐舒属于话比较少的人,和薛夷光打过招呼后便站在薛夷光的一边,不再说什么,但是旁边的庄磬,就委实属于花太多了,而且对着她都是些吹捧的话,比如现在,“郡主的文章我们都看过了,那可真是字字珠玑,拍案叫绝……”
  薛夷光看了一眼庄磬,若是论文采来说其实庄磬并不差,而且庄磬此人和她大部分见过的士子都不一样,庄磬许是出身不高的原因,十分喜爱钻营,但是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薛夷光也接触过不少,这些学子大部分都是沉默寡言的,薛夷光觉得庄磬的这种性格应该是和自己的家庭有关系。
  其实,薛夷光的猜测没有错,庄磬家中确实是商人,算得上是乡绅巨富,只不过这种富贵只有钱没有贵,庄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了庄磬这么一个会读书的,对庄磬向来是十分宽容,只从庄磬在京中的花费,宴请宾客的大方就能看出,毕竟结交人脉也需要钱来开道。
  不过,薛夷光还是不喜欢庄磬,她不太喜欢花言巧语的人,这样吹捧的话听多了总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其实怎么说呢,薛夷光是理解庄磬的钻营的,毕竟在大魏,没有根基的人,在朝中举步维艰,所以庄磬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喜欢实干的人,不过就以庄磬的这口才,薛夷光觉得最适合庄磬的地方应该是鸿胪寺,毕竟这做外交的总是需要口才好,反应能力好的人。
  庄磬见薛夷光并不搭理自己,心中有些气馁,他还想要趁此机会多多讨好永嘉郡主呢,只是看永嘉郡主的态度,他觉得他似乎之前误会了,永嘉郡主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心思。
  “庄贡士,还是踏实做事比较好,巧言令色总是会让人不喜的。”薛夷光对着庄磬警告道,其实在薛夷光眼中,庄磬其实是有些自以为是的,比如当初对杨廷和园林的赞誉,这样的人不只是会溜须拍马,而且很有可能拍到马腿上。
  庄磬一贯会看人脸色,不然来京中一年多,也不会结交到吴桐舒这样身份的人,而且他很知情识趣,见薛夷光不耐烦听自己说话了,便赶紧闭嘴,站在一边。同时他心里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永嘉郡主这条路,毕竟这条路不容易走通,而自从他会试中榜后,京中有很多人家都向他伸出橄榄枝,相中了他,想要将女儿嫁给他,其中最令庄磬满意的是户部侍郎家的三姑娘,虽然是庶女,但是户部侍郎已经是他能够到的最上限了,当然不是没有勋贵府第找过他,但是这些人家基本上都是没落的,还不如手握实权的户部侍郎府呢。
  当然,庄磬一开始还是想要攀上薛夷光的,只是现在他明确感受到永嘉郡主不喜欢自己,庄磬也就不敢再往薛夷光面前凑了,所以他决定放弃永嘉郡主这条路。
  对于薛夷光警告自己的话,庄磬虽然脸色有些青白,但是在这太和殿前也不敢反驳,他现在算是彻底放弃了薛夷光这条路。只不过对薛夷光的这句告诫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在鹿鸣宴时对杨廷和园林的赞誉,至今都没有人告诉他,庄磬一直自我感觉良好。
  这若是换成裴邵,估计已经和薛夷光争吵起来,因为裴邵自傲,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特别是薛夷光这种告诫的话,更会让裴邵觉得难堪。但是庄磬不一样,他因为出身商人之家的原因,不知被多少人排挤过了,对于薛夷光扫自己面子的话,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想来审时度势,明白自己身份上和薛夷光之间的差距,只这点就是他有再大的怒气,也会忍住。
  薛夷光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和她打招呼,却没有想到等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颜铄也是一身贡士服,来到薛夷光的面前对着薛夷光行礼道:“在下参加郡主。”
  薛夷光看着面前的颜铄,相较于她第一次在状元楼下见到颜铄时,颜铄十分骄矜的样子,如今的颜铄可以说是成熟了很多,更准确的说是沉稳了很多,身上属于少年的骄傲没有了,显得更加稳重了。
  不过薛夷光还是很奇怪的,是什么让裴邵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其实薛夷光倒是对裴邵的骄矜不是太反感,毕竟颜铄有着骄傲的资本,浙江的解元,而且在这次会试中也是第二名,而且颜铄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比她大上一两岁,这样小的年纪却成为会试的第二名,这让薛夷光不得不说一句少年天才。
  至于她自己,薛夷光表示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三十多了,不能和人家真正的天才相提并论。
  “颜贡士。”薛夷光也笑着打招呼。
  “郡主会试的闱墨我看过了。”颜铄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薛夷光,即便在状元楼的时候,他听到了薛夷光对于变法之事的一番见解,颜铄依旧不认为自己会在会试上输给薛夷光,结果出来后,颜铄是不服的,直到他见到了薛夷光会试的文章出现在闱墨上。
  和他文章的辞藻华美不同,永嘉郡主的立意更加深刻,没有他的文章精致,却处处透露着一股大气,而且论述有理有据,字字珠玑,很多的意见都十分贴合大魏的现状,发人深思,这样的文章要比简简单单的追求语言上的华美要高深的多。
  所以,就算是自小骄傲的颜铄,在看到薛夷光的文章的时候也自愧不如。而且他看了薛夷光的文章中关于变法之事的一些言语,他不得不说,这位郡主虽是女子,却是个真正了解变法的人,不只是对变法,甚至对百姓的思想,士族的思想都摸得十分透彻,这一点上是颜铄自愧不如的。
  “比之郡主,我确实差远了。”颜铄感叹道。
  其实薛夷光也是看了闱墨的,道:“颜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文章犹如曹子建在世,我这辈子估计是写不出来这样的文章了。”拿颜铄和曹植相比较,确实是不为过的,颜铄的用词极为华美,辞章藻丽,这样的文章薛夷光自认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写出来。
  颜铄听后苦笑道:“不过是空中楼阁,无一用处罢了。”
  薛夷光是看过颜铄的文章的 ,颜铄的文章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不堪,“颜贡士的文章颇有见地,何必妄自菲薄?”
  颜铄看了薛夷光一眼,正想要说话,却听到已经开始点名了,两人只能结束这个话题。
  殿试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之后才会颁发策题,应试的贡士们才可以答题。
  殿试只考策问,这是薛夷光最为拿手的。而且殿试在大魏也只是一个过场,殿试并不淘汰人,只是在于排出名次。
  大魏的殿试时务策的字数远没有她前世历史中清后期的题目长,只有二三百个字。
  策问的题目上写道:“制曰:朕奉承宗社,统御海宇,夙夜袛畏,弗遑底宁,以图至治……,朕将亲览焉。”
  薛夷光没有思考太久,便提笔在卷子上写道:“臣对:臣闻治本于道,道载诸经,圣人出而三代之治为可复;真儒出而六经之道为大明。经以载道,固必待人而后明;道以出治,尤必待人而后行也。……”
  这篇策论,对于薛夷光来说写起来得心应手,洋洋洒洒,之后薛夷光略微修改便誊写好了,又过了大约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殿试结束,之后便是漫长地等待名次。
  “殿试一甲三人,状元薛夷光,榜眼颜铄,探花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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