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人呢?”
  “娘的,应该往东去了吧。”
  “未必,他们要想往东走就不会往这边跑,我觉得着是往南了。”
  “会不会绕回北边去了?”
  “也有道理,擦,咋办,兵分三路?”
  “听说司家三爷会些武艺,一旦分开,我们人手就不够了,还是往南吧。”
  “对,往南,要是拿命挣钱还不如不挣,找着人算,找不着拉倒。”
  ……
  追兵们计议完,脚步声渐渐远了。
  孙妈妈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被纪婵堵住了嘴巴。
  “贼子很精明,想法可能跟咱们是一样的。”纪婵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
  司岂点点头,指指前面,示意大家继续走。
  胡同里铺了石板路,路面干干净净,穿布底鞋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一行人继续向东运动,再拐向北。
  刚走几步,就听到院墙里的狗凶猛地叫了起来,“汪汪汪……”
  胖墩儿吓了一跳,小脑袋伏在司岂脖子上,小声道:“完了完了,可被这畜生害惨了。”
  片刻后,斜向胡同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狗依然在叫。
  就在司岂也感觉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南边的狗也叫了起来,而且更加凶猛。
  追兵的脚步声似乎顿了顿。
  司岂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发出声音。
  一行人老鼠一般,又转到通往东边的胡同,很快就看到了大马路。
  马路上影影绰绰,马蹄声脚步声嘈杂。
  看来出去是不可能的。
  司岂带人进了防火夹道。
  然而,后面的脚步声又近了。
  前有狼,后有虎。
  司岂把孩子交给纪婵,“我和罗清把人引开,你们等在这里见机行事。”
  “还是……”纪婵接过胖墩儿,正要拒绝,但司岂和罗清已经走了。
  胖墩儿搂住纪婵的脖子,小身板抖了抖。
  纪婵贴贴他的脸,又在他背上抚了抚,说道:“放心,你爹有文曲星罩着,不会有事的。”
  文曲星往西边去了。
  他身材高,重量大,只要跑起来脚步声就会很响,立刻把追兵吸引了过去……
  事实证明,司岂的决定是对的。
  没有了四五十斤的胖墩儿,他身轻如燕,和罗清七绕八绕,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很快就把追兵甩在了后面。
  “三爷,咱们现在在哪儿,还找得到回去的路吗?”罗清看看东边,又看看西边,发现已经迷路了。
  司岂道:“跟我走。”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后,主仆二人回到与纪婵分手的地方。
  然而,本该等在防火夹道里的纪婵一行不见了。
  司岂的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罗清带着哭腔说道:“三爷,这可怎么办?”
  “司大人。”有人压着嗓子叫了一声。
  司岂握紧手中的菜刀,“谁?”
  “是我,林生。”胡同前面,通往南边的夹道里出现一个身形熟悉的人。
  司岂如听梵音,顿时松了口气,“纪大人他们呢?”
  林生道:“我爹在这边给人看铺子,我把他们带那儿去了。”
  司岂问:“什么铺子?”
  林生道:“瓷器铺子,就在这儿。”
  铺子就在胡同口。
  林生孝顺,从乾州回来后,把纪婵送他的小咸鱼炸了,送到铺子,陪他爹吃了点儿酒,正要回家时,发现外面乱起来了。
  他担心纪婵一家会出事,就打算从胡同里面钻过去看看,不料在胡同口遇到了。
  此事看起来是巧合,但司岂知道并不完全是。
  纪婵对孙家和林家非常好,在银子和吃食上从不小气,更没把两家人当奴仆对待过。
  林生讲义气,他去找纪婵,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三人从铺子后面进去。
  纪婵等人就在林生父亲打更的小屋子里。
  屋里烧着红彤彤的炭盆,很暖和。
  胖墩儿坐在小板凳上,正眼巴巴地看着门口,见司岂罗清安全返回,一下子扑了过来,“爹,你可回来了!”
  司岂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柔声道:“我儿有没有害怕?”
  胖墩儿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害怕,胖墩儿很害怕,爹你怕不怕?”
  司岂道:“爹也怕,但爹不能怕。”他转头看向纪婵,“这里很安全,你们先躲在这儿,我要去南城看看。”
  纪婵神色一凛,“看什么?”
  司岂道:“叛军入城后,首先会攻占各个城门,一旦所有城门失守,皇上的兵马今夜杀不进来,皇宫就很难说了。”
  “纪婵,皇上若出了事,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我必须得去。”
  “爹!”胖墩儿收紧手臂,“我不想让你去。”
  纪婵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皇宫里不但有泰清帝和皇位,还有司家人。
  司岂若当真苟且偷生地藏在这里,便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
  她把八爪鱼似的胖墩儿从司岂怀里扯下来,说道:“去吧,这里不用你担心,万事小心。”
  第141章
  司岂带着罗清从铺子后面悄悄出去,沿着小胡同一直向南走。
  路过正在装修的四季缘酒楼时,司岂让罗清打开后院大门,找两桶桐油拎上了。
  距离越近,南城门方向的喊杀声就越大。
  老百姓的家里都黑着灯,但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和安慰声几乎家家都有。
  司岂心中略感安慰,只要还在打,就说明城门没有沦陷。
  靖王发动的谋逆虽说突然,但之前并不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皇上对炼钢技术的提高,以及火筒的改造如此保密,大抵也在防着这一刻。
  而且,石方反应迅速,甚至有时间通知首辅府撤离,恰好也印证了一点——皇上并非毫无准备。
  罗清问:“三爷,咱们怎么办?”
  司岂在一家堆在外面的柴禾垛上抓了把干燥的秸秆,道:“还能怎么办,先烧后杀,拼了!”
  主仆二人赶到南城门时,城门依然紧闭着。
  城门外火光大盛,士兵攻城的喧哗声沸反盈天。
  “咣,咣,咣……”一声声有规律的撞击声振聋发聩。
  城门楼下,一条通往城墙上面的通道里挤满了士兵,三四百人围在通道外面,被十几个校尉逼着向上攻。
  “杀,他们才几个人。”
  “杀一个赏银一百,杀两个赏三百,都给冲!”
  “你不杀他,老子就杀你。”
  ……
  守城的四五十人是影卫,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顽强地把向上攻的士兵堵在了出口处……
  上面的杀下不来,下面的攻不上去。
  一个个活着的人如同锯断的木头一般从上面落下来,摔在地上,渐渐没有了声息。
  凛冽的西北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然而,刺鼻的血腥味仍能扑面而来。
  尸体密密麻麻地扑在青石板上,粘稠的血汇成血泊,映着耀眼的火把的光芒。
  这光芒刺痛了司岂的眼,他心情沉重,缓缓在胡同口停住了脚步。
  罗清心中亦隐隐有了惧意,他紧紧手里的菜刀,又往司岂身边凑了凑。
  “三爷,你能确定下面的士兵是靖王的人吗?”
  司岂指了指城墙上那位穿着披风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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