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
这是什么人才会住的房间?
芭比粉色!
床单被子是芭比粉,窗帘是芭比粉,沙发是芭比粉,桌子、柜子、椅子,目之所及,全是芭比粉色。
这感觉像是六年前洪蕊的style!
可这样的布置,却是出现在夏禹的家里。
“给你布置的,不过那时候虽然知道你习惯睡地板,但不知道你睡床的后果那么严重。”夏禹之前说“来我家住”的邀请,竟然不是虚让!不止如此,还有另一个房间,是一间书房,给她做编程用的,相连的三个台式机,崭新的,房间里从装修到色系也正常得多。
谢紫贤简直受宠若惊。
又开始晕了。
“还烧吗?”夏禹赶快扶住她,去探她的额头,“都已经退烧了,你还晕什么晕?”
谢紫贤恢复了曾几何时的那种磕磕巴巴,“那我今天,就住这儿啊?”
夏禹倒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他环顾着这间卧室,“可是你怎么睡呢?这床碍事,明天我搬走。那今晚,你去我房里睡吧,地上宽敞!”
“你的房?”谢紫贤不由得脸都红了,笑了,笑得那么……欲望……不,尴尬、羞涩、不好意思!她赶紧从那张粉色的床上扯下了被子,直接半躺在地上,盖上被子,“我就在这儿睡,挺好!”
夏禹想起来他曾经拍一部戏背过的台词,到现在记忆犹新,“人都是求生,没人求死,人都想活得更舒坦一点儿。”
现在看来,这不是真理了,有的人,不舒坦,才是舒坦。
“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先睡,睡不着就等着我。”夏禹出了家门。
半个小时后,一阵嘈杂,好在这才晚上九点,不然邻居指定会打上门来。夏禹带人搬来了一个床垫,是那种只有十公分厚的运动员床垫,然后叫他们顺便搬走了那张粉色的床。
刚巧夏禹以前给这个家具品牌代言过,直接找总部,安排下来,连夜搞定。夏禹把自己亲手做的两坛泡菜送给了搬家具的师傅。
“对了,谢紫贤,你喜欢吃泡菜吗?”夏禹说,“要不要吃点宵夜再睡?”
谢紫贤惊讶,“你还会做泡菜啊?”
夏禹说:“有一次去首尔拍戏,那儿的东西吃不太习惯,但是泡菜可以,我就每天吃泡菜。回来之后,就学着自己做,因为有时候只能偷着吃,隋爱不许。”
谢紫贤说:“你现在可以随便吃啦!”
夏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除了牛肉面?”
谢紫贤想了想,“辣!”
因为她也有同样经历,吃辣!当时没有别的吃的,就吃米饭就辣椒,每餐如是。她以为日后会恨辣椒这个味道,没想到,反而是再也离不开了。
“那也只能病好了再吃。”夏禹边说着,边把一床被子铺在了刚搬来的那个床垫上,“躺上试试。”
“好像,睡床垫也不太行。”
够难伺候了!搁着别人早就发火儿了!可是夏禹的耐心好到难以想象,“你试试,这个这么薄,也不是很软,跟睡地上一样。”
她想,如果她再拒绝,他是不是就该失望了,“那好,谢啦。那我睡了,你出去吧。”
夏禹出门,关门,最后又扔进来一句,“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你卧室门锁好。”
奇迹般的,谢紫贤在床垫上睡着了,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可能是隔壁住着的那个人,让她莫名心安。
到了半夜,一句话把她惊醒了:“总有人能管得了你!”
是黄叔叔曾经跟她说的。那时候,她不信,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她期待过,但她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一起生活。
找个管我的人?我也想,可是,下辈子吧!
然则现在,那个人,会是他吗?
我多希望是他。
可是不会。
不可能。
不敢。
想到此处,谢紫贤觉得自己答应住在这儿,简直就是天大的失策,赶紧穿上外套,走!
不是走,是逃,趁他发现不了。
“去哪儿啊?”夏禹是睡在客厅里的,他担心谢紫贤夜里身体不舒服,需要人照顾,而他睡在自己房里会怠慢了她的病。
夏禹走过来,探谢紫贤的额头,没有再重新烧起来,还好!
“你还要输液,就在这儿住这两天,等病好了,随你走。”
“好……吧。”
**
一大早,阳光大好,谢紫贤发现自己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真的很神奇!
她走到客厅,发现夏禹不在家,出门了?把客人独自留在家里?她又想,我叫什么客人?谁会给客人布置一间房?不对,是两间!哎,那我到底是主人,还是客人?
介乎于主客之间,其实尴尬无比!
夏禹是去了黄老板那里,回来时,带了精心打包好的两碗牛肉面。
第一次,气氛和谐地,一起吃早饭。
夏禹说:“黄老板说,那天你生着病,都把一碗面吃光了,为了感谢你这个忠实顾客,今天给你加了料。”
牛肉,鸡蛋,都是她的最爱!
一扫而光!
夏禹:“我从小就喜欢看人吃饭吃得香,你吃的最香!”
“是面好吃。”
“你还喜欢吃什么?除了牛肉,鸡蛋,面,辣椒?还有吗?”
她一时想不出,不想想。其实她从来都是吃什么都行,吃饱就行。她想这么说,但是一大早来这么一句也太丧了。于是开启新话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上次那个工作室还能修吗?还是,有别的计划了?”
夏禹说:“是有计划,也在实施,租了新的办公地点,在装修,需要时间,我嘛,先把你顾好。”
又绕了回来。
有人敲门,这么早,谁啊?谢紫贤赶紧收拾东西、拿着衣服、又把碗给收了,“还有什么不正常的痕迹吗?”夏禹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别人在这里看到她,她害怕他会介意。
可是,他都把她带回家了,自然是不怕任何人知道。
她太小心了。
他由着她,懂,就是不论什么,都由着她。
她舒服就好。
谢紫贤回屋,“行了。”
来的人是郭传兴。他是搞刑侦的!一根头发,都能让他看出蛛丝马迹,继而推断出一整套剧情。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郭传兴问夏禹。
“没有。”
“什么意思?”
“她还没开窍。而我,还有件事没弄清楚。”
“她过去的事?”
“我过去的事。”
郭传兴一脸不解。
夏禹问:“来找我干什么?”
郭传兴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哦,那个于付子理,判了,是死缓,她是马来人,还有些手续要办。她递了好多次申请,我想,还是来跟你说一声。她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吧。”夏禹斩钉截铁。
郭传兴说:“人道主义关怀。”
“她是不是想知道,她老公的事?我跟她说过了,我真不知道,也许他就是年纪大了,心思太多,又或者,以于付子理那样的人,贼喊捉贼,都有可能,我何必还去跟她解释一通?我说了她也不信,她只想听到我说的是她想象的那样,可事实不是。”
一套绕来绕去的逻辑。
郭传兴消化了一会儿,随之叹息,“其实我也不想管这事儿的,但她那个表现,我总感觉,她是真的爱她的丈夫啊。”
夏禹不再回应这个话题,他认同爱一个人就愿意为他付出甚至牺牲,可是,再怎么爱,也不能拿别人的生死、荣辱、得失,去取悦自己爱的人。这不是爱,是罚!
郭传兴还要再说,夏禹直接把他的话堵住了,“她要实在想知道,让她自己去问她老公好了。”
显然,话题必须结束,否则郭传兴知道,他会被夏禹赶出门。
“你也是心够黑的,”这不是指责,是一句朋友之间的调侃,郭传兴又看着很可能是谢紫贤躲着的房间的那个门,笑了笑,“跟她倒是绝配。”
是啊,心黑,狠绝,不这样,他们俩,任何一个,都活不到现在。
郭传兴说:“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改天喝酒,可不许不给面子。”
夏禹勉勉强强,“到时再说。”
郭传兴刚出门又回来,看向谢紫贤的那扇门,补充了一句:“她这样的人,心不容易打开。你得有点耐心。”
夏禹说:“下次我请你。”
付子理其实做了天大的好事,因为她,夏禹才认识了谢紫贤,认识了郭传兴,选择了走另一条人生路。
夏禹看向谢紫贤躲在里边的那扇门,她从小到大,所有喜怒哀乐,都没有人接收,任凭那感情巨浪般汹涌,也都会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悉数化解。虽然她清醒地知道这现实,却也从不怠慢人生,每走一步,倾尽全力。
她配得上自己经受的那些苦难。
她这样的人,心关上过吗?
**
输完液已是傍晚,吃了晚饭,谢紫贤又烧了起来,三十八度二。吃了退烧药,等药效需要时间。
夏禹不放心,“到我屋里睡吧,你睡地,我睡床。”
这话真别扭!
谁都睡不着!
夏禹突然想起一件事,“谢紫贤,那天在桥上,你丢了什么东西啊?”
谢紫贤说:“一个胸针。”
“胸针?”
“你给我的!”
夏禹猛地坐了起来,赶紧来探谢紫贤的额头,怕不是烧傻了吧?我什么时候给过她胸针?我那时候都没见过她!
是演唱会。
提醒到了这一步,夏禹还是没记起来。
哪一年?哪一场?
“不记得就算了。”她其实有点失望,他居然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
隋爱在捧一个男团,每一个,都不好伺候,她想,再也没有另一个夏禹了。那些年,夏禹真是做到了他说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隋爱说一不二,夏禹从不置喙。现在这些孩子,都属于十万个为什么!正头疼中,隋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帮我找个东西!”
“那些都是当年那个合作的饰品公司给提供的,都很便宜,什么胸针啊、手链啊、耳钉那些,送出去那么多,谁还记得哪一个给了谁?”隋爱头更疼了,这不是存心来找茬嘛!
“何况,那几场演唱会都有版权限制,没有录像。”
“当年那个饰品公司,早不干了。”
夏禹了解了,这跟死无对证差不多。
但是,必须找到!
夏禹让隋爱联络到了当年那个饰品公司的联系人,然后辗转多个经手人,终于找到了当时商家提供演唱会奖品的直接负责人。
库房里还有存货。
眼花缭乱,各种款式,到底她说的是哪一个?
不可能让她自己来挑吧?那这事还不如不做,太没诚意了!
对!夏禹想到了,他在枫江市的后援会,当年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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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好了,我得回家住了,明天星期一,我也得去上班了。”
夏禹陪着谢紫贤溜达到她家楼下,把那枚胸针再一次,送给了她。
一模一样。
夏禹说:“这个不是以前的那个。”
谢紫贤接过去,“谢谢。”
她的家里,再不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张跟在夏禹家睡过的一模一样的床垫。
她走到窗口,看着夏禹缓缓走远的背影。是那个人,让她一次次地确认,人间值得。
就像地狱归来,迎头撞上一抹暖阳,觉得,人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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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他俩就要一起去旅行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