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九月末, 一个晴朗的傍晚，夕阳挂在天边，投下橘红色光芒, 宋瑾抱着电脑和资料从实验室走往公寓。
中途会路过一条梧桐大道。这个时候的梧桐叶开始慢慢变黄, 一阵秋风拂过，零星几片梧桐叶挣脱开树枝的束缚缓缓落下，有的像黄色蝴蝶, 翩翩起舞。有的像秋千, 晃晃悠悠。
宋瑾驻足，微仰着头看生命归于宁静的过程, 头顶上方有一片梧桐叶正在做最后的舞动, 竟然没有让人感到伤感，而是一种淡然与欢快, 好像等这一天很久了一样。
伸出手, 张开手掌，等着它的降落，十来秒, 它落入掌心, 宋瑾拿起叶柄，对着夕阳看了看, 很完整的一片焦黄梧桐叶, 然后笑着说, “你被我打/劫了, 跟我回家吧。”
说完, 把梧桐叶夹到手中的书本中, 然后微低着头, 看大道上的梧桐叶, 继续向前走。
直到感觉前面的路被挡住，停下来，抬起头，下一秒露出灿笑，嘴角翘起来，开到最大，整齐小贝齿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眉眼弯弯。
对面的庄辰这会也正笑着看着她，他的双眸像蕴含了宇宙的能量，发出璀璨的光芒，嘴角上扬，眉眼舒展，那样耀眼。这样的笑容她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飞机落地后，庄辰把行李箱放回去，发现宋瑾还没回来，就去学校找她。在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梧桐大道，看见了油画一样的风景。
前方不远处，众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有个中国小姑娘，瘦弱纤长，穿着浅蓝色长裙，外面罩了件黑色风衣，长发及腰，齐刘海，恬静漂亮的脸庞，悠然信步。
一阵风吹过去，吹起她快要及腰的黑直柔顺的长发，刘海也被吹散，她似乎有点无奈地赶忙用手拨弄被吹乱的刘海。
随即看到她专注的看着一片即将掉落的梧桐叶，伸手接住，见她朱唇轻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梧桐叶放进抱着的书本中。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从容温和，温暖和煦，看得人像喝了一口温茶，沁人心脾。
这样一幅画面，像电影的慢镜头，一点点在他眼前铺呈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实在想留作纪念，于是拿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抱我一下。”宋瑾抱着电脑和书本，微仰着头，笑着说。
庄辰弯了弯嘴角，上前一步，倾身抱住面前人，“瑾宝，我很想你。”
“我也是。想你给我做饭，想你抱着我睡觉，想跟你窝在一起说话，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一块儿也好。”宋瑾把头在庄辰怀里蹭了蹭。
“这次可以多待几天。”国内再过一天就是十一假期，庄辰决定给自己放个稍长的假。最近他加班安排好了各项工作，有一些文字工作在哪里完成都一样。
“几天？”
“九天。”
“啊啊啊啊，好开心！”宋瑾说着在庄辰怀里小幅度跳起来，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但是庄老师，这里没有这样的假期，我还是得按时上下班，实验还得做。只有周末才可以休息，其实完整的时间，只有四天。”
“没事，中午你回来吃饭。晚上可以待在一起。走，我们回家。”
宋瑾从庄辰怀抱里出来。
庄辰接过宋瑾的电脑和书，手握住边沿，将这些物件立在身侧，右手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漫步回家。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幅画面。高大挺拔英俊儒雅，身着剪裁精良黑色长风衣的潇洒男人牵着一个风姿卓越又甜美可爱的身姿纤长的女生，在纷纷落叶的梧桐大道，牵手前行。脸上都是无法掩藏的笑容。
偶尔有视线飘过来，他们淡然接受。
“我有种体验了一把校园恋情的感觉。”宋瑾笑着说。这是他们之前在国内不曾做过的事。
“喜欢吗？”
“超喜欢！”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相视一笑。
到家后，庄辰问，“肚子饿不饿？我先做饭。”
宋瑾目光灼灼地看着庄辰，搂过他的脖子，小声说了句，“不着急吃饭，我要先……”
然后凑到他耳边，极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庄辰没耽搁一秒，抱起脸红的像煮熟的虾米的人，放到床上，倾身覆上。
一手撑在她脖子旁，一手轻抚她脸庞，细细密密地亲吻，慢慢疼爱，然后低哑着声说了句，“今天给仙女不一样的体验。”
“还有新花样？”宋瑾觉得脸跟架在火炉上，都能用来烤红薯了。
“学无止境。”
对于庄辰的学习能力，宋瑾从不怀疑。
有一阵浑身如同沐浴在暖阳下，被阳光轻轻抚触，感官被一点点打开，非常舒坦。再然后就像置身火山口，炙热又刺激，尤其是等待喷发的过程，浑身的知觉都被调动起来，直到见证火山爆发的那刻，人生经历了一次刺激又新鲜的体验。
事后，宋瑾窝在庄辰身前，阖眼喘气，平息刚才的颤/栗。
庄辰顺着宋瑾长长的黑发，给她轻轻顺后背。
在取悦彼此上，他们都不遗余力。
“今天，我理解了之前齐睿说得一句话。”庄辰低头亲吻怀里人额头。
“哪句话？”宋瑾手搭在庄辰腰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
“他说你长发的时候像王语嫣，跟仙女一样。”
宋瑾把头埋在他身前，咯咯笑起来，“你怎么不记得我当时说像梅超风？”
“刚才在梧桐大道上，我被彻底迷住。当时就一个感受。”庄辰回忆一个小时前的那副画面，依旧心动震惊不已。
“什么感受？”宋瑾好奇地仰头问。
“幸好这个女生是我的。”
“哈哈哈哈……，完了，我要飘起来了。”宋瑾大笑着说，笑声飘荡在房间上空。
“刚才有飞起来的感觉么？”
宋瑾止住笑，抬手捂脸，过了会，轻轻点了两下头，极低声说，“有，非常开心。你呢，开心吗？”
“开心，非常满足。宝贝，谢谢。”庄辰说完亲吻怀里人耳垂。
“我要做点什么才能把这么多开心的时刻都记下来呢？想永久留住这种幸福至死的感觉。”
庄辰沉吟了片刻，“用感受记住。人活着说到底就是一种感受。”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各自回忆每一个细节，把这些刻进脑海里，骨髓里，留在时间的长河里。
***
庄辰在这里的几天，宋瑾有种自己是在上学的感觉。
每天早上吃完庄辰提早起来做的早餐，赶往学校。做一上午实验，中午回来酣畅淋漓地吃午饭，然后急急忙忙赶往实验室。恨不得下午倏一下就过去，这样晚上就可以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有庄辰在，上班做实验有了更多期待，经常想着做完这个实验就可以回去看到他了。有时候实验耽误了一会，下班时间往后移，会有点烦躁，打电话给庄辰，他会安抚她，让她静下来，不要着急。
走出实验室的时候会发现庄辰在外面等着，接她下班。两人牵手走梧桐大道回去。
有一天，下班，天色渐晚，最后一抹彩霞被云层遮蔽，昏暗朦胧，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湿冷又黏腻。
走出去就看见了举着伞的高大男人，疲惫一扫而空。接着人被他揽到身边，被雨伞遮盖的严严实实，一路被护着回家。
回到家发现他一半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了，而她毫发无损，干爽利索。
宋瑾拿来毛巾给他擦头发，“你应该多顾着点自己的。”
“没事，你被淋湿了可能会感冒发烧。我不会。”
宋瑾有一阵没说话，想起了上半年有一次半夜发烧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的情形，没什么比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半夜看病更孤独的事情了。
她一直等烧退了才跟庄辰和“老大”说这件事。他们当时还很严厉说了她一顿。等到下次他们再过来的时候，两人都给她带了很多药，各种常见问题的药都带了。
饭桌上，宋瑾说了一件事。
“年底就要评职称了，我咨询过学校人事处，要想今年评副教授，时间刚刚好，条件也满足，到时候我得抽时间回去参加评审答辩。”宋瑾说。
“会不会很赶？要准备书面材料，准备答辩的汇报。如果不着急的话，明年再评可能会更从容一些。”庄辰建议。
他了解过职称体系，有两轮评审。第一轮是提交书面材料，上交各种文章、基金、留学等资料。这些宋瑾都符合。
第一轮资格审查通过，就要去市里进行答辩。这个是全市范围的。这个阶段竞争激烈。如果放到明年，宋瑾的底气会更足，胜算会更大。而且她现在很忙，还得抽空准备这些，压力会很大。
宋瑾摇头，“今年我想试试，虽然答辩环节竞争激烈，我可能没有其他人的条件优秀，会被淘汰，但有机会还是想试试。”
庄辰转头看身边人一脸坚定，便没再阻止，“好，去试试。瑾宝，你才工作两年半，才26岁，就能满足要求参加副教授的答辩，这一点已经超过太多人了。不要有压力，放轻松，就当去体验一下。”
“嗯，知道。不过，到时候需要麻烦你帮我练习一下答辩。既然要参加，还是要做好准备。”
“好。你演讲时的台风很好，表达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很强，这些会是加分项。”庄辰给宋瑾分析她的优势，减轻她的焦虑。
“可能之前上过课，得到了一些锻炼。看来所有的付出都不会白费。这么说来要感谢庄老师，无形中又帮我锻炼提高了。”宋瑾笑着回。
提到上课，庄辰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问了，“瑾宝，当时我不能赶回来上课，你临时接手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骂过我？”
宋瑾正在夹菜的动作顿住，不过还是慢悠悠吃完菜，然后才说，“我能否认吗？”
庄辰明白了，“那就是骂过。是我活该。”
宋瑾听到这里，坚决否认，“没有，我是淑女，怎么能骂人呢？”
庄辰正准备说话，然后听到宋瑾又说，“不是想骂你，是想揍你。”
“来，往这里揍。” 庄辰放下筷子伸出胳膊，卷起衣袖。
宋瑾没客气，放下筷子，两手握拳，用力锤了好几下，“好了，这次是用手。以后要是让我不开心，我会拳打脚踢。”
庄辰拿过宋瑾的手，帮她揉手，刚才她的手肯定很疼，毕竟他一身硬邦邦的肌肉。
宋瑾看着自己手都红了，庄辰的胳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看来得锻炼身体，不然以后也揍不疼你。”
庄辰给宋瑾揉手，抬眸，皱眉不解，“宋老师这是为了以后家暴做准备？”
“哈哈哈哈……，不敢，家暴都入刑法了吧？文明人不打架。但我有办法治你。”
“什么办法？”
“不让你碰我。”
“嗯，刚才不知道是谁求我的。”庄辰懒散又漫不经心地说。
宋瑾坐正，脸一下热起来，气势很足地厉声道，“庄辰，你闭嘴！”说完，抬脚狠狠踢了他一脚。
“今天我是挨了宋老师的拳打脚踢了。”
“你活该。”
“是。”庄辰态度很好地点头。
两人边吃边吵闹，竟然没有一丝□□味。但谈论的话题从刚刚紧张的副教授答辩中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情侣间的小打小闹，过渡的不露痕迹。
***
12月底，宋瑾安排好实验，腾出了几天时间，飞回国，准备两天后的副教授答辩。时间很紧张，在倒时差的同时还得准备答辩ppt和相关材料。
深夜，庄辰在机场接到一脸疲惫的人，心疼不已。前段时间，两人一直在视频讨论这次答辩的事宜。
他知道过去这一年，宋瑾全身心都在国外的实验室学习，学习了各种前沿的技术和最新的理论，同时还做了大量实验。生活单纯充实的像学生时代。这些是他通过跟她聊天知道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通过他在那个实验室之前的同事知道的。宋瑾除了必须要参加的社交活动，一般不出去玩。不是因为她不合群，或者害怕人际交往，相反她在那个实验室非常受欢迎。
聪明漂亮单纯又能干的女生在哪都会被欢迎。她不出去疯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时间。她经常跟他感慨，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每天都觉得自己像海绵一样，吸收了大量养分，得回去好好消化整理。
所以每天从实验室回来，很多时候她都学习到深夜。这些甚至打破了她坚持多年的工作和生活分开的原则。她很明确在国外这一年就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
在车上，宋瑾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长途飞行很累人。
到了小区停车场，庄辰抱起熟睡的人，上楼，把人放床上，脱鞋，盖好被子，留了便签纸，然后下楼拿宋瑾的行李箱。
宋瑾迷糊着醒来时，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和熟悉的房间，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清醒过来。
时差原因，醒过来就睡不着了，轻手轻脚起床去书房继续准备答辩的东西。
庄辰醒来，闭着眼，伸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没人，赶忙睁开眼，环视房间，又去了浴室，都没人。
出去，直奔书房，在虚掩着的门口听到了正在预讲ppt的宋瑾的声音，驻足，没进去。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宋瑾练习了几遍，有点渴，下楼准备喝水，看见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又跟以前一样抱住庄辰的后背，“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六点多。发现你不在身边，就起来了。你呢？是不是因为时差，睡不着？”庄辰看着正在炖的汤问。
“嗯，倒时差很难受。哎，你之前每个月都过去看我，真的辛苦你了。”宋瑾感慨。但庄辰从不跟她说这些来邀功。
“饿不饿？我炖了汤，做了早饭，吃点东西，按照这边的时间来生活，时差能倒得快一点。”
“好。我喝点汤。还是乌鸡红枣汤么？”
“嗯。”
“庄老师真的好好。这一年，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应该会过得很艰难。”宋瑾抱着庄辰的腰说。
因为徐瑶和孔岩这一年也在国外学习，跟她不是一个国家，但他们经常联系，知道他们俩过得都挺难的。
从适应当地的生活到熟悉实验室，每一步都不容易。大家都在咬牙坚持。
不过他们俩今年不参评副教授，都还差一点，没达到要求。他们这个四人小分队，今年只有宋瑾跟已经有过留学经验并且满足要求的李泽禾参加晋升评选。
“宝贝，等答辩完，好好休息几天。想玩游戏，想睡觉，想逛街，都可以。我陪你。”
“好，我好久没玩游戏了，手都生了。最新的游戏消息都没关注。”
宋瑾吃完早饭，又去了书房，庄辰没去打扰，只跟她说，“需要我的时候跟我说。”
***
答辩这天，宋瑾打车去了指定的地方。她没让庄辰陪同。现场会有很多同校的老师，庄辰这个时候不宜出现。
在外候场的人，一个一个轮流进去汇报，宋瑾沉下心做最后的准备。上午十点，轮到她进去。
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取得的成果，然后接受评审的提问。有种梦回博士毕业答辩的时候。比起当时的慌张，现在从容了很多。
这是时间的魔法。过去的每一天，她都认真对待了，所以身上多了一份沉静与淡定。
走出会场，放松下来，精疲力竭。寒冬腊月，出了一身汗。遇见李泽禾，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会，都很疲惫，没多说，各自回去。
宋瑾收到了庄辰的消息，让她去这里的停车场，给她发了定位。
找到地方，上了车，放下包，伸了个懒腰，“总算过去了。好累。”
庄辰没有发动车，而是拉开车门，下去，很快又上来。
宋瑾扭头看见庄辰手中的花，一下开心起来。是她最喜欢的莲花，很多朵，几乎是她知道的所有颜色和类型的莲花的集合。
“恭喜宋老师。”庄辰把花递过去笑着说。
“需要等一段时间才出结果。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宋瑾其实还没彻底放松下来。
“没问题的，相信我的眼光和直觉。如果你这样的条件还会被卡住，评不上，那我得考虑进行一些改革了。”庄辰坚定地说。
“庄主任这是要以权谋私？”宋瑾一脸震惊，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我没这么公私不分。到时候可能会根据这几年的晋升结果，会对一些地方做出微调，让晋升通道更合理一些。”庄辰解释。
“哦，好。我不需要你做一些变动让我升职称，没必要。如果没评上就是能力还不够，继续努力就好。总有一天可以的。”
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这是宋瑾的态度。
庄辰没急着开车，而是拿出钱包，也没急着下一步行动。
宋瑾看着他的举动，笑起来，“庄老师这是要用金钱奖励我这段时间的努力？我现在可是有钱的公主，不是足够大的数目，我可看不上。”
说完撩了撩头发。她还记得之前庄辰给她的“封号”。
庄辰弯了弯嘴角，打开钱包，拿出两张票，递过去。
宋瑾接过，眼睛瞪得像铜铃，捂嘴，看身边人，然后又低头看了眼票。
这两张票是她最喜欢的某款游戏的全球总决赛的现场门票，并且位置非常好。
宋瑾倾身用力搂住庄辰的脖子，“庄老师是神/仙！是会魔法的巫/师！”
庄辰不喜欢玩游戏，但只要是她喜欢的，庄辰都会竭力满足。
这是现在最能让她放松和开心的礼物。心里只余无限爱恋。
***
半个月后，庄辰作为系主任首先收到了市里下发的这次职称晋升结果，然后由他通知相关人员。
这些事原本是助理来做的，但庄辰没有这样做。他根据名单，一个个亲自打电话过去通知。
第一个打的电话就是远在国外的他最牵挂，最想念的人。
宋瑾接到庄辰电话的时候，正在实验室抓大白鼠，准备麻醉，腾出手，开了免提，然后就听到他说了句，“恭喜宋瑾教授得偿所愿，以你为荣，爱你。”
一句话让她瞬间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