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转上膜, 中途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宋瑾赶忙下楼回办公室，准备吃点东西, 休息会。
走到工位, 看见桌子上除了她买的蛋糕外卖，还有一份打包好的饭菜。包装袋外面贴了一张淡黄色便签纸。
上面写着，“吃完饭再做实验, 要是饭冷了, 来我办公室热。我一直都在。”
右下角署名：庄辰。
黑色行草字迹非常潇洒飘逸，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的一行字。
字很漂亮, 宋瑾把便签纸撕下来, 将它平整的放在桌面上，拿出手机, 对好焦, 拍了几张照片。
坐在后面工位的同事从外面进来，小声跟宋瑾说，“这是庄辰教授给你带的。”
“嗯, 我知道, 谢谢。做实验没时间去食堂，在实验室碰到庄教授了, 就麻烦他帮我带饭。”宋瑾低声随口编了个理由。
实际上她并没有让庄辰帮她带饭。除了楼梯间遇到, 后面也没见到过他。
已经中午一点, 拿手背碰了碰饭盒, 饭还有点温度。不过这个时候是午休时间, 她不好去打扰庄辰, 凑合着也能吃。
小心打开袋子和饭盒, 尽量不吵到其他同事。
一份紫米饭, 一份牛肉，一份青菜，一块提拉米苏，一瓶可乐。
宋瑾抿了抿嘴，他好像很了解她。其实一起只吃过三次饭，喝过一次酒。
这个男人有很强的观察能力和敏锐的心思。
吃了口温热的米饭，心里暖烘烘的，细细咀嚼，舌尖能品到微微甘甜。吃着吃着嘴角咧开的越来越大，就是觉得很开心，很窝心。
今天的心情经历了一个过山车，这会已经是雨转天晴了。心里升腾起五彩泡泡，流光溢彩，轻盈自在。
一边吃一边回忆跟他认识的这段时间。
除了初次见面的不愉快，后面好像他没再做过分的事。有时甚至是帮她解围，帮她刷存在感，把积累整理多年的宝贵资料大方分享给她，给她答疑，带着她一起写review，让她有机会接触梦寐以求的顶刊。
这么一想，他好像帮了她很多。
——要怎么谢谢他呢？
——一顿饭好像不够？
——那再加一顿烧烤？
回头问问他喜欢什么吧。好歹送一份正式点的谢礼。不能白拿这么多好处。
吃过饭，把可乐带到了实验室的休息间，实验间隙可以喝上一口。
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做实验，沉浸在这种开心的氛围中，实验也做的比较顺。
坐在实验室的靠背滑轮椅上，经常从这边实验台，用脚撑地，滑到那边，就跟划船一样。这是她在实验室很喜欢做的事。自娱自乐。
下午三点，时间比较合适了，宋瑾给庄辰发了一个红包。
红包留言，“谢谢庄老师投喂~”
庄辰这会在教学生做实验，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唇角微弯，眼尾上扬，收了红包。
要是不收，以宋瑾的个性，以后估计他给她带饭，她都不想吃了。
一边的夏沁被自己老师刚才一闪而过的表情惊呆了。刚才还是一脸严肃的教她和何飞做实验来着。她一直战战兢兢的，怕自己出错，学不会。
庄教授教他们实验的时候真的很严格。
夏沁时不时跟何飞眼神交流，两人被教了半天实验，都快去了半条命。全程高度集中注意力，手速和脑速需要发挥到极致才能跟上，一刻都不敢松懈。
庄教授的脸色一直很严肃，他们还以为老师对他们学习能力不满。所以刚才老师松动的表情是因为他们俩学到这会，进展不错？
结果下一秒，庄教授又板着脸，继续面无表情教他们接下来的步骤。
——妈呀，难道刚才是产生错觉了？明明老师笑了一下啊。眼尾那么明显。
——好好学，不要分神了，这种被教授亲自教实验的经历不会有很多。
夏沁收起心思，继续学习。
***
晚上，宋瑾做完实验，在办公室准备明天上课的内容。之前已经准备了一些，不过庄辰给了她那些资料后，她就一直在学习，想在自己已有的课件中加入更丰富的内容。
办公室的同事都下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所以就空放了轻音乐，调节一下氛围。
一直到晚上九点，确定明天上课的内容都准备好了，收拾东西，锁门下班。
坐电梯到了实验楼下，朝校门口走，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很像庄辰，想着今天他帮她带饭了，正好这会赶上去当面说声谢谢。
把包挎在肩上，跑起来。宋瑾在办公室备了平底鞋，做实验就换上平底鞋。但上下班都是穿高跟鞋。这样跟她穿的衣服比较配。
这会一心想着要追上去，就不管不顾的小跑起来。
出了校门，与前面的背影相聚大概五米远的时候，宋瑾以为自己再加速两步就能赶上了，结果没看见地上一小块石头。
脚踩上去那瞬间就觉得要糟糕，但已经来不及了，惯性太大，整个人直接向前摔了出去，趴在了地上。地点正好在一颗大树下。
伴随着这个姿势的还有一声划破夜空的长长的“啊~”。
趴在地上的宋瑾这会只想用手指头刨个坑出来把头埋进去，做一只鸵鸟。
——怎么这么丢人啊？
——人生好难，不想起来。
正在前面走的庄辰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啊”，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
他往回走了几步，蹲下去，“请问需要帮忙吗？”
宋瑾心想，不要，你赶紧走。实在是太狼狈了。谁都不想见。
她把头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准备装死，虽然手掌火辣辣的疼。刚才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脸，手就不可避免的在地上摩擦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又听见脑袋顶上的声音，“还好吗？有没有事，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医院？
宋瑾装不下去了，嗡嗡地说了声，“不用。”
庄辰这才仔细看了眼地上的人，衣服和包都很熟悉，顿时瞳孔骤缩，惊声道，“宋瑾？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扶她起来，但怕出问题，两只手悬在她身体上方，不敢动她，又急忙道，“你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叫救护车。”
宋瑾把脑袋从手臂间□□，微微抬起来，“不用，我就是摔了一跤。”说完恨不得咬舌自尽。
——啊啊啊啊，一把年纪，居然还能摔成狗吃屎？！
——而且还是在庄辰面前，真不想活了，一点形象都没了啊。
“我抱你起来。”庄辰实在不想继续跟她这样一句一句交流了，当务之急是看她有没有受伤。
抱？
哪种姿势？公主抱？
但是现在她这种趴着的姿势，得先把她像油锅里的煎鱼翻个面才能实现公主抱吧？
“不要抱，你扶我一下就行。”宋瑾想象了一下庄辰要抱她的那个画面，太丑了，不能接受。她要挽留最后一丝形象。
短短一分钟，宋瑾实地演绎了在异性面前摔倒的心路历程，有没有摔伤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要好看！
庄辰从她肩上取下包，她曲了曲右腿，右胳膊和右膝盖在地上借了点力，撑起半边身子，庄辰握住她的左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刚才地面有点凉，还可以缓解疼痛，这会钻心的疼，忍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
庄辰怕她没站稳，一直抓着她的胳膊，眼睛上下打量她，温声问，“哪里疼？”
宋瑾对着路灯，摊开手，对着路灯检查了一下伤势，果然左右手都破皮了，红红的伤口还有一些细小的石头粒。
庄辰也看到了，神色骤变，声音都变了，“送你去医院。”言语里不容置喙。
“不要不要，我回去消个毒就行，就是破皮，不用麻烦医生。”关键是大晚上，实在不想去医院折腾。
庄辰看了眼四周，随即看着宋瑾说，“脚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崴到？活动脚腕试试。”
宋瑾听话的转了转两只脚腕，“没有，脚没事。”
“我扶你去那边的椅子上休息。”庄辰手指不远处的街边的长条椅。
“我还是直接回去吧。”宋瑾不明白庄辰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脚没受伤，走回去消毒就行。
“你过去坐下，我去对面药店买药。你左右手都受伤了，自己没法包扎。”
宋瑾依从的点了点头，左胳膊被他一直用力握着，这会被捏的都有点疼，“那个…我自己走过去。”说着抬了抬自己的左胳膊。
庄辰这才意识到，“你站稳。”等了两秒才松开。
宋瑾这是被当成手脚有问题的人对待了。
她摊着两只手，走到了长条椅前，准备坐下，又被庄辰制止，“等等，我擦一下。”
其实她刚才跟地面180亲密接触的时候，衣服都被弄脏了，这时候椅子脏不脏已经不重要了。
但庄辰没这么想，“你包里有纸吗？”
庄辰拉开包包的拉链，敞开包，递到宋瑾眼前，“你跟我说在哪里？”
宋瑾这会双手现在不适合在包里翻来翻去。
纸巾在哪里？她真不记得了，这个包很大，有几个内衬袋，但每次都是随手扔，里面放了一堆杂物。每次找点小东西，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
见她面色难堪，庄辰了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来找？”
宋瑾点头。反正包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好不是生理期，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让庄辰翻她的包。虽然都是学医的，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别扭和不好意思。
庄辰在包里头翻了会，找到了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擦了擦椅子，“现在可以坐下了。”
宋瑾这会就跟病人一样，言听计从。
庄辰又从包里找到宋瑾的手机，递给她，“拿着手机，我去对面买药，很快回来，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这会路上还有不少车，不过人行道上空荡荡的。宋瑾一个人坐在树下的这把椅子上，人隐没在路灯下的树影中，形单影只，他去马路对面就看不见她了，觉得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不妥。
于是又拿起宋瑾的包，“我背你过去。”没等宋瑾回答，他蹲在了她面前。
宋瑾一时傻眼，眼眶一时有些酸胀，喉头有些堵，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庄老师，真不用，比这更晚的时候我都走路回去过，现在挺安全的。你要是不放心，我跟你走过去。我能走路。”
——她不是小孩，可以过家家似的让一个男生背来背去。
——他的意思，她懂，只是现在不合适。
考虑了会，庄辰站起来，转过身，弯腰跟宋瑾说，“只要有一点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宋瑾望着他的漆黑深邃的双眸，点头。
庄辰没再墨迹，大步走上天桥，快步到了对面药店，果断的拿了棉签、酒精、碘伏、纱布、胶带、剪刀等等一些消毒包扎的东西。
等待结账的过程中，看了眼手机，又透过药店的玻璃门看对面街道，果然看不见宋瑾。
扫码付了钱，立刻往回走，心一直悬着。
其实有点奇怪，他知道之前宋瑾加班到比这更晚过，也是走回去，当时他都没有很担心，毕竟学校离她住的小区很近。
但是她现在受伤了，情况不一样，要是遇到点什么事，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越想就越担心，脚下生风般过了天桥，在台阶上看见了树影下的身影，稍微松了口气。
宋瑾一直看着天桥这边，看见一双大长腿出现在最上面一阶台阶上，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看着这个穿中长款黑色大衣的男人快速一步步走下来。三月似剪刀般的春风吹起他衣摆一角，大步凛凛的走过来。
宋瑾一时眼花，差点将他与另一个人重叠起来，真的有点像。这是她之前没发现过的。一时心情有点复杂。好在庄辰很快到了她面前。她将思绪收回来。
宋瑾仰头笑着说，“看吧，我没事。”
“嗯，我给你清理伤口，会有点疼，疼的话就说，我尽量轻点。”庄辰坐在她旁边，把塑料袋打开，打开手机手电筒，拿出棉签，又抬头看了宋瑾一眼，轻声说了句，“不要怕。”
宋瑾心头一颤，眼眶一阵温热，视线有点模糊，赶忙低下头，点了点头。
宋瑾举着手，尽量离庄辰近点，方便他处理。他非常仔细且轻缓的用棉签帮她处理伤口，并且一直都跟她没有肢体接触，很小心的避开。
他低着头给她处理伤口时，她能看清他一根根长而微卷的睫毛，双眼皮，浓密的眉毛，宽阔的额头，冷白的皮肤。
距离挨得很近，能闻到淡淡的木质清香，看来早上从他身上闻到的桃花香是公园的，现在这个味道才是他使用的香水的味道吧。
清理了一遍，他拿起手机，用手电筒对着受伤的地方又仔细检查了一边，确认没有残留的小石子了，换了根棉签，打开一瓶生理盐水，准备清洗伤口，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会很疼，要不咬着我的胳膊？”
宋瑾被逗笑，“不用，那样你就不也负伤了吗？我能忍得住。”
庄辰没有犹豫，这步是必须要做的。
蘸有生理盐水的棉签碰到伤口的瞬间，宋瑾撇开头，闭着眼，龇牙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一直不停深呼吸，还好他速度很快，加速这个过程。
很快她就感到手掌有一阵风吹过，扭过头，就看见了庄辰用手轻轻给她的伤口扇风。
一阵一阵的风，清清凉凉的感觉。
过了会，听见庄辰说，“防止感染，再涂一遍碘伏，等伤口好了，用酒精清理掉残留的碘伏。”
这些医学常识，宋瑾懂。不过他又说了遍，是提醒她又要遭受一遍火辣辣的刺激了。
等涂好碘伏，他给她缠了一些纱布，用胶布固定好。接着又处理另一只手，这只手受伤比较轻，简单清理之后，涂碘伏就行，不需要包扎。
处理完，他把用过的医疗废物收拾好，装到一个专门的袋子里。
“今天不要碰水，要是想洗澡，就把手用保鲜膜包裹严实，这个袋子里有保鲜膜。记得换纱布，消毒，伤口不要感染。自己不方便操作，明天早上我给你换。”庄辰又叮嘱细节。
宋瑾心想，他真的跟另一个人更像了。
“庄老师，谢谢你。”原本她就是要说这句话，结果现在又多欠了个人情。
“没事，能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的课要不我给你上？你把课件发给我。”庄辰起身，弯腰收拾东西。
宋瑾呆坐着，一时没动。
这人也太过分了吧，什么都帮她想到了，简直心如头发丝。不知道的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擦破了皮。在他眼里，怎么就像是遭受了酷刑一般啊？
“庄辰。”宋瑾平视前方，眼睛虚空，愣愣地说。
“嗯？”庄辰收拾东西的手顿住，扭过头，看着她漂亮的侧脸，这是她第一次工作外，轻轻称呼他全名。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她话里有话。他的心一下被提起来，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棉签。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宋瑾平静地问，他跟她今天有点超过界限了。
“不是，我没这么好。”庄辰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地回，手上继续收拾东西，但心里一下一下蹦的格外有力。有些问题似乎要捅破了。
“其实今天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回去处理伤口也不碍事。”宋瑾继续说。虽然是陈述句，但其实是问句，她相信庄辰明白她的意思。
庄辰握紧手中的碘伏瓶，瓶身都被他捏瘪了，又坐回去，看着宋瑾的侧脸，“原本是我要上的课推给了你，之后我们要一起写综述，还要合作，你受伤对这些都不利。”
原本该说的话被他用力咽下去了，换成了理智的庄辰。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
“是这样啊。”宋瑾喃喃地说，心里有点点酸和闷，像这三月的晚上，起了一层雾，被罩在里面有点难受，有点迷失。
“嗯。我们回去吧。”他没法继续这个话题了。不然就算用上所有理智都没法压住心里那股冲动了。如果现在是十八岁，他一定不会让她这样失落而归。
“走吧。”宋瑾轻声说，捧着手起身。
庄辰落后宋瑾两步起身，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背和拖在地上长长的身影，心里揪着难受，心脏就像被人按住了，浑身如缺血般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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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稍安勿躁，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