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喜欢。

  韩韵绮起得有点晚,也没心情吃早饭,只是远远地向男人那边的帐篷张望,只见一群男人照例又在进行晨练,排着队挥舞砍刀,去砍那个裹满了衣服的木头柱子。
  其中就有鲁纳,他虽然年纪小,人也瘦,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狠劲,挥舞砍刀时满眼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戾气,就好像那根木桩是他的什么仇人,他必须一刀毙命。
  这天过后,韩韵绮一连几天都没再跟崔野出去过。
  每天夜里还是有卡车把一批批的巴瓦男人接出去训练,她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
  但是她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无非是一个国家的两个民族在外部势力控制下打来打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国家跟她毫无瓜葛,她却差点儿死在这儿,到底图什么呢?
  至于什么神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找不到,外公也不会怪她,毕竟外公肯定也不想让她死在异国他乡。
  她决定放弃管闲事,也放弃找什么神殿。
  几天后便到了要去迦鲁城的日子。
  韩韵绮原本以为崔野只是希望她去迦鲁城的时候能帮他打听打听他妹妹的下落,但她没想到的是,崔野居然想跟他们一块儿去迦鲁城。
  这事韩韵绮也做不了主,一直拖到了出发前一天,崔野只能自己去找了庄景涵。
  崔野不知道为什么,看庄景涵总是不大顺眼,有求于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梗着脖子谈条件:“我知道那帮子m国人是要干什么,带我一块儿去,我就不把他们那些勾当捅出去。”
  庄景涵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m国人,什么勾当,我不清楚……”
  崔野冷笑一声:“别以为你这个无国界医生的名头能骗得了人。你是为谁打工的,护照上的国籍就写清楚了。”
  庄景涵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把他拉到角落里,面不改色道:“要带你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老实点,帮我做件事。”
  崔野为了去迦鲁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庄景涵要先跟崔野开车过去,让韩韵绮第二天搭乘总统派来的专机去跟他汇合。
  从难民营到迦鲁城有近一千公里,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但开车则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庄景涵跟韩韵绮解释说,他有东西带,需要崔野开车,因为不放心崔野一个人上路,所以要跟车一起。有了庄景涵的无国界医生身份,路上不会有人对他们带的东西有什么疑义。
  韩韵绮打听他带的是什么东西,庄景涵只说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出发前庄景涵跟崔野一起,把整箱整箱的东西往车上搬。
  韩韵绮扫了两眼箱子,只见每个箱子都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挨个打开的话,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总之绝不像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庄景涵装好了车,来跟韩韵绮道别。
  一个深深的吻之后,韩韵绮抓住庄景涵的衣领,仰着脸问他:“景涵,你还有叁个月就期满可以回国了,是不是?”
  庄景涵点头笑笑,“怎么,急着想回去了?”
  韩韵绮盯着他镜片后温情脉脉的双眼,认真点头:“这次去总统官邸开完眼界,我就先走,去纽约等你,好不好?”
  庄景涵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头又啄了啄她的双唇,“真的吗?”
  “真的呀。”韩韵绮歪歪脑袋看他,“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好。”他俯身抱紧她,又一次重复,“……当然好。”
  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风险就会烟消云散,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了。
  庄景涵跟崔野开车上路,两个人全程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中间停下来休息喝水时,庄景涵忽然问崔野:“你是不是喜欢阿韵?”
  崔野一口馕咬在嘴里,惊得咳了两声,才虎着一张脸说:“有病吧你。”
  庄景涵笑笑,低头也咬了一口馕,“我看过你给阿韵拍的照片。没有感情的人,拍不出那样美的照片,都是男人,我明白你的心思。”
  崔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明白个屁,老子最多就是……看你女人盘正条顺。很久没开荤了,看看也不行吗?”
  这样粗鄙的话,庄景涵也没有同他计较,只是摇摇头,似乎对他的迟钝深感无奈。
  庄景涵吃了两口馕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抱着手臂合眼小憩。
  强烈的阳光射进来,他也只是偏了偏头,把脸躲到阴凉的地方,大半个身体还是在太阳下晒着。
  崔野瞪了他一会儿,一个人小声嘟囔道:“谁会喜欢那个又蠢又笨的傻妞?”
  但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晚奇怪的举动。
  不过是透过车窗看见了一抹手电筒的光,他便惊醒了,看见韩韵绮鬼鬼祟祟地一个人溜出营地。
  他原本不想管的,但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悄然开车跟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动脑子,就知道韩韵绮是要去卡车去的方向。
  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有种大无畏的救世主心态,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尽量横插一脚进去。
  果然不错,韩韵绮没有被m国军队射杀在秘密的训练基地,却差点自己陷进流沙死了。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蠢的女人吗?
  崔野觉得肯定没有了。
  但她的确是他这几年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女人。
  他好像被自己的肤浅恶心到了似的,嫌弃地把最后一口没吃下去的馕直接扔了。
  庄景涵不在营地里的两天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原本每天都有一两个病人来找他的,不是割破了手,就是发了烧,要不就是小孩子吃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所有巴瓦人似乎都随着他的离开而健康了起来,韩韵绮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无所事事,就把近期拍的照片精心挑选了一番,从相机里转移到手机里,准备到了总统官邸就找网络发出去。
  她对自己拍的景色颇为满意,觉得深得《阿拉伯的劳伦斯》的精髓,碧蓝的天,金黄的沙,对比强烈极了,一看就有故事。
  崔野给她拍的照片也不错,这一阵子在沙漠里风吹日晒,她的脸是又红又皴没法看了,但崔野拍的大多是她的背影,一个小小的人形,婀娜多姿极了。
  她尽量让自己沉浸在迦利仅有的美好里,不愿意去想那夜的枪声和流沙,虽然她经常在梦中觉得自己无限下坠,最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庄景涵和崔野走的第二天午后,一辆黑色suv来接韩韵绮。
  或许是因为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派摄影师这个唬人的身份,来接她的人对她分外恭敬。
  专机就停在离难民营几十公里外的军用机场,踏上专机的那一瞬间,韩韵绮就觉得自己是一条离水许久的鱼,猛然间又活了过来。
  飞机是不大的私人客机,机舱里是韩韵绮熟悉的高级胡桃木内饰、真皮沙发、以及开得很足的冷气和冰香槟。
  韩韵绮倒进沙发里,端起香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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