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阁高百丈,直冲云宵。
身处阁中,满城风景尽收眼底。
在舞阳城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不是总兵府衙门,也不是四大帮派的总坛,而是这冷月阁。因为这里是“湘西四大恶”共同的议事之所,绝对意义上的中枢之地。
冷月阁的楼体本身不算太高,仅十丈,却是建在一个九十丈的高台之上。纵有轻功天下第一的高人,也不可能自台下飞纵而上。若想从高台边缘攀爬,藏在阁中的百名暗器高手会一齐出手,来犯者断无生还的道理。
因此,入阁唯一的路径,便只剩高台之前那条长长的石阶。
石阶上共有八十一道机关埋状,每一道都能够轻松至人死命。设计这些机关的巧匠没有给闯入者留下任何余地,没有设计所谓生门死门,机关一旦发动,长阶之上任何地方都是死地。
要想入阁,只能凭借冷月牌。未出示冷月牌,纵使四大帮派的掌门来此,守卫者也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机关。
冷月阁中不准打斗,凡违犯者杀无赦!
这是“湘西四大恶”共同定下的规矩。阁内是议事之所,不是杀戮之地,因此谁也不能在此动武。四大帮派之间所有的问题都要在这冷月阁中解决,入阁的每一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这种权力不是因为其本身有多强的武功,而是因为他能代表四大帮会中的一方势力。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仅靠嘴巴来解决。江湖之上,强者为王的道理到哪儿都适用。若在阁内不能解决,阁后有“伐桂台”,争端的双方可以仗剑登台,去比一比谁的拳头大!
在伐桂台上,只能较技,不得围殴。
台上比武点到为止,一方认输,另一方不得再行出手伤人。
这也是“湘西四大恶”定下的规矩,违犯者四大帮派共诛之!
既是比武,损伤自然在所难免。但少数高手的损伤,总比两个帮派火拼要强得多,毕竟损失一两个高手对于一个门派来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上伐桂台比武的人,都是四大帮派年青一代的高手,四大掌门之间,数十年间从未交过手。四大帮派的掌门,都是武学宗师的身份,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而扯破脸皮。
若是真的到了掌门人必需亲自出手的时候,恐怕也不是在这冷月阁中能够解决的了。
幸好,这样的情况至今为止还未曾发生过。
论势力大小,在“湘西四大恶”里,“铁剑宗”当属第一。“铁剑宗”乃是武当派的旁支,有中原七大门派之一撑腰,“铁剑宗”在舞阳城中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排在第二的是“神猴帮”,神猴沈家虽没有武当派那样的后台,但是世代都居于这舞阳城中,根基极为深厚。
之后便是“天鹰会”,垄断了湘西所有的私盐生意,财大气粗,门下弟子众多不容小视。
“恶狗门”排在最后,作为来这舞阳城中立足不到二十年的新帮派,不论是门派弟子还是门下的资产,都远远不如其他三家。
若论四大帮派中顶尖高手的实力,“铁剑宗”掌门人公羊道人出身武当,善使内家剑法,号称湘西境内武功第一人。但即使是眼高于顶的公羊泰,也不愿招惹“恶狗门”门主华天雄。黑风录曾排名第五十六位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四大帮派之中的首脑却全都很清楚。
“天鹰会”的“鹰王”孙寒竹成名已久,排在第三也并没有多少人会置疑。
反而是“神猴帮”的沈家老祖排在末位。
四位掌门人来这冷月阁的时候并不多。除了每年一度的“四老会”之外,其他时间他们都不会轻易来此。而帮派之间绝大多数日常问题的解决,都只能依靠第二代中的主事人。
故此,“四老会”每年一度,而“四小会”却是每十天就要召开一次。
逢六则聚。
今日二月初六,正是“四小会”召开的日子。
华不石来到冷月阁前的时候,天已近午。
在他身边的是尹天仇,华天雄的大弟子,“恶狗门”外堂名义上的主事人。
华天雄只教过尹天仇三个月武功,便叫这位大弟子去自行修炼。三个月之中他已确定尹天仇无法继承恶狗门“灵犬扑击术”的传承,再教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尹天仇个性粗豪,很对华天雄的胃口。他的脾气极为火爆,武功虽然不高,但一旦动手就悍不畏死,就算功力比他高得多的对手,遇上他也会很头疼。
这倒是很象是黑道人物的作风。
尹天仇嗜酒如命,一杯下肚就不醉不休。打架和喝酒似乎是他最大的爱好。
唯一能让他不打架,不喝酒的人就是华不石。不仅因为华不石是掌门人的独子,还因为若没有华不石,尹天仇可能已经死了不止一次。
这位小师弟每次都会告诉他,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要去,哪里的架可以打,而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这让尹天仇避免了不少危险,也坐稳了“恶狗门”外堂主事人的位置。
于是,尹天仇对小师弟就更加言听计从。即使华天雄明言过不准华不石打理门派事务,尹天仇遇事还是会去问问华不石,应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近几年来,每次“四小会”,只要华不石有空,尹天仇就会尽量去拉他来一起参加。
但是这一次,却是华不石自己找上尹天仇的。
“今天的四小会,我去。”华不石如此说,没有做过多解释。
尹天仇也不多问,拉着小师弟便直奔冷月阁。
冷月阁中。
一条七尺大汉盘膝席地而坐,手指在丹田前结印,双目紧垂,气息悠长,正在修炼内功。
他就是“铁剑宗”公羊泰的大弟子屈虎泽。“铁剑宗”传承的“玄天剑法”是极重视练气的内家绝技,身为大弟子的屈虎泽,一天到晚每时每刻似乎都在练功,他的武功在派内弟子中居首并非毫无缘由的事。
靠墙的一只青木茶几前,一名青年书生正在下棋。他神情关注,仿佛除了棋盘上黑白子之间的纵横搏杀,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动他。
此局没有对手,他的对手就是他自己。
“天鹰会”掌门人孙寒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是位雅士。他的二公子孙敖也喜好棋弈之道,颇有几分乃父之风。
在窗前,一位绝代佳人正轻抚琴弦,琴声叮咚响起,清脆悦耳。
佳人巧然端坐,一袭雪白的长裙及地,神态悠然,就如仙女下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