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被齐天大圣镇压了五百年

  三藏师徒依旧陷在小长安之中，徘徊于街头小巷，与正义的不良人周旋。
  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
  青牛已经将五宝都试了一遍，羊脂玉净瓶采五湖四海之水，取万水精华，不断冲刷，依旧撼动不了边界，只能摇头，露出无能为力之色：“三无大师，看你的手段了！”
  自从兜率宫回归，这位的气息越来越深不可测，青牛推测，他可能得了大老爷传授，再加上本就猜他是佛门世尊化身，想要解决此难，还是要靠这位出马。
  “好！”
  黄尚心中很清楚，这小长安背后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位。
  但这一位详细的状态，确实不知。
  毕竟被镇压在这里，已经五百年了。
  也内外隔绝，自闭了五百年。
  如果不是三藏东行传经，正好感应到真经气息，这位所居之地都不会显化，也就没了所谓的小长安之难。
  这五百年间，对方的造诣到了何等地步，有没有突破那个梦寐以求的境界，都是未知之数。
  正好邪王化身已成神魔逆境，可以印证一二。
  黄尚白衣如雪，飘然而入。
  “进去了！”
  不仅是青牛，夜袭团队也望着这一幕，屏息凝视。
  下一刻，一幕奇幻光景，在黄尚眼前飞速铺开。
  看似处处陌生，却又有亲切之感，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真假混淆，心神沦陷。
  第六天魔王直呼内行。
  但这一切对于不死七幻大成，以佛道魔三大所学突破神魔逆境的邪王化身来说，简直就是清风拂面，完全没有半点影响。
  可即便洞察了虚实，场景并没有消失，黄尚漫步，也来到了长安城中。
  放眼望去，到处可见僧侣来去，佛庙寺院也是一座一座，幢幡飘舞，宝盖飞辉。
  而黄尚刚刚立足，就听着仙音响亮，佛号喧哗，正有佛辇落下，让他上座。
  黄尚嘴角微扬，上去端坐，顿时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看得百姓无比激动，纷纷拜倒。
  “师父，那不是三无大师吗？”
  “他也陷进来了？”
  “不对，可能也是假的，啊啊啊啊，俺受不了了！”
  而另一边，三藏师徒转了个巷子出来，突然发现长安城又变了，回到了他们传道成功的那个时空。
  但三个徒弟脸上也露不出半点欣喜，都明白了此乃天魔惑心之法，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根本是假的。
  他们心态都快崩了，现在看什么都不对劲，连三无大师也不知是真是假，简直折磨至极。
  可下一刻，黄尚的目光转过来，从人群中穿梭，投注在他们身上。
  四目相对，三藏顿时生出感应，这位是真，带着徒弟们过去会和。
  可人群已经疯狂拥堵过来，摇摆着双手，发出狂热的声音：“圣僧！圣僧！”“我要出家，我要献上家财，只为四大皆空！”“合该我先，城东的金光寺，是我修建的！”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信徒，当即有人开始剃度，只为求一个拜入圣僧座下，聆听佛法的资格。
  一时间，头发去无踪，头屑更出众，那股狂热的氛围，令三藏师徒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感官完全不一样啊！
  黄尚没有理会这些狂信徒，双手微微一圈。
  一股奇特的波纹绽开，向着虚空荡漾而去。
  让他上座，是小长安之主要让自己入局，但同样也提供了最佳的破局机会。
  他才懒得在这些梦境里面转悠，直接寻找真身。
  须臾之间，就遍及长安数百坊市，再扩散出城，席卷整个大唐王朝，整个南瞻部州。
  “师父，快看天上！”
  三藏师徒仰首，就见天边裂开了无数缝隙，歪歪扭扭，好像缝合伤疤一样的空间裂缝，飞速出现。
  缝隙内扭曲失真，光怪陆离，根本不是所谓的天地苍穹，他们正处于一个倒扣的洞天中。
  小长安的假象，被揭破了。
  三藏看着裂缝的扭曲挣扎，感悟着其中两股力量的激烈冲突，露出钦佩之色。
  如此手段，实在叹为观止。
  经历了诸多磨难后，三藏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当八品莲台化出，于大能中也是拔尖的存在，但与这小长安之主相比，还差了一步之遥。
  就这一步之遥，便是与真正的绝顶差距。
  嗖！
  而黄尚一抓，带着三藏师徒往上空飞去。
  来不及细细观察了，裂缝正在愈合，里面隐隐有一股愤怒的情绪在酝酿，那恐怖的威压让万灵瑟瑟发抖，连三藏都感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
  好在他们以最快速度，抵达天痕处，直接跃了进去。
  天旋地转。
  眼前一亮。
  出现的景色，让他们怔住了。
  宫殿、天花、金灯、玉露、霞光……
  瑞兽隐没、仙乐飘扬、神威凛凛、磅礴浩荡……
  这是三十三天胜景！
  他们来到天庭了？
  “不对！”
  那种淡薄到极致，却又无法寻找根源的不妥感，再度浮现于三藏心中。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一行并没有跳出去，仅仅是从小长安跳到了小天庭？
  “长安倒也罢了，连天庭都敢伪造，到底是何等妖魔，如此大胆！”
  三藏十分惊诧。
  仙神虽然不敢轻犯人族正统王朝，但论地位，天界还是毫无疑问凌驾于人界之上的，若说三界重要的地方，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天庭。
  妖魔伪装成仙神，迷惑无知，倒是有的，可伪装出天庭，那别说见所未见，简直是闻所未闻！
  关键在于，长安的天子之前是出现的，那么在这天庭里，玉帝也会出现吗？
  轰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灵霄宝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震天巨响。
  战斗爆发了。
  三藏二话不说，立刻朝着那里飞去。
  还未到达，就见无数天兵天将倒飞出来，横七竖八地倒在云层上，哀鸿遍野。
  这一幕，简直就是当年大闹天宫的复刻。
  但真实情况没有那么夸张。
  因为众仙神都是假的。
  如二郎真君杨戬、三坛海会大神哪咤、真武大帝等等神将，都没有真身的水平，仅仅是充数，才会被余波打得落花流水。
  可当三藏师徒冲入到灵霄宝殿，看到的激烈交锋，却又骇然发现，这一战与真实竟是所差无几。
  三界至尊的宝座上，正有一道无尽威严的大天尊之身，鎏金长袍猎猎作响，帝冠上珠帘是天河星辰所化，半掩住面容，观之如仰望星空，显得天颜神圣，不可直视。
  最可怕的，还是“玉帝”周身的万道瑞霭之气，祥云千朵，皆是万法不侵，无敌之势。
  如果不是知道此处是假的小天庭，三藏简直以为这就是真实的玉皇大天尊。
  到底是谁，有这等实力，连玉帝都能伪装？
  “确实有长进，没有白被我镇压五百年！”
  黄尚心中则很是欣慰，展开攻势。
  随着他的发力，无数黑白云团从虚空衍生，头顶一股光柱升起，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直接洞穿灵霄宝殿。
  他一掌按向“玉帝”。
  “玉帝”露出的半张面容上，满是凝重，目光落在光柱上，穿透表面，落在一枚圆坨坨，黑白分明的金丹上。
  这就是邪王所凝聚的道果。
  酒剑仙的道果是酒神，无名的道果是天剑，齐天大圣的道果是战天斗地大猿神，他的道果则是这枚无极幻丹。
  基于此世的丹道，将佛道魔三家的精髓完美地融入其中，此时如日月横空，绽放的光华并不强烈，但每一丝每一缕都蕴含着无尽玄妙，定乾坤，锁元气，天地不移，生死不转。
  于是乎，这一掌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沉重，直接超越了“玉帝”护体真光的承受上限，啪的一下将之拍散。
  护体金光，万劫不灭，被活生生拍散！
  “就是这种境界，为什么五百年了，我还是无法得成此境，为什么？”
  这一击看得三藏师徒目光大亮，但对于“玉帝”的打击，似乎不仅是护身神通的告破，更多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对邪王所展现出的神魔逆境，有着无与伦比的执着。
  于是乎，“玉帝”反扑，居然也一掌印了过去。
  “咦？”
  三藏目光一凝，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一掌迸发出的金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伪装吗？
  可未免太像了！
  还有这种被逼到绝地，展现出真实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两掌对撼，两者四周的景物骤起变化，灵霄宝殿扭曲变形，小天庭再也维持不住，赫然碎裂开来。
  三藏师徒感觉脚下一空，骤然往下沉去。
  “师父！”
  “不要慌，我们聚在一起！”
  小白龙变成龙形，三藏带着三个徒弟落在他的背上，一路下沉，环顾四周。
  下方似乎永远没有底，无限坠落，但周围不是空白一片，反倒有无数光怪陆离，如妖似幻的诡异碎片，围绕他们旋转。
  那碎片里面出现的，正是长安、天庭等地。
  这些地方的情况并非一致，比如长安，有佛门大兴的，也有佛门禁绝的，还有佛门与道家大战的，更有佛门篡位，直接当了皇帝的……
  三藏一一看去，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些不是幻境，是梦境！”
  梦和幻都是假的，哪怕以假乱真，模糊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本质也非真。
  两者区别在于，幻境是受到幕后者操控的，有着明确的指向性目的，而梦境往往不受其主的控制，信马由缰，任意驰骋，所以更加光怪陆离。
  根本不需要逻辑，反正梦里啥都有。
  猴子眼睛尖，指着一个碎片道：“师父你看，大雷音寺也在！”
  八戒纠正道：“猴哥错了，不是大雷音寺，是小雷音寺，假的，都是假的！”
  三藏看着那些关于雷音寺的梦境，目光却波动起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再度浮现。
  真的会是那样吗？
  轰隆！
  正在这一刻，上方再度大震，两道身影从高空一路打了下来。
  黄尚与小长安之主。
  两者举手投足之间，都在演绎玄之又玄的各种天机妙理，能力千变万化之余，又有着贯彻与统一，当真是穷尽了此世的一切神通威能。
  那些刚刚还显得极为真实的梦境，甚至当不起交锋的余波，纷纷破碎开来，但紧接着又有新的梦境诞生，里面也出现了对应的身影，争锋相对，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渐渐的，那小长安之主开始不支。
  他是此世之最，俨然抵达了天花板，立于不败之地，偏偏黄尚所为，远不止于此世的能力。
  神魔逆境的威能，正是对各大体系俯拾皆得，以自身的堂皇大道，结合诸天众多所学，融合成一条大道。
  这点与主神殿的源力，制造诸天数据库，针对各界神魔，合理运用领域规则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比起来，神魔逆境更要厉害些，是稳固的境界，不比七星级神魔需要依仗源力。
  只是真正战斗起来，由于源力可以叠加挥霍，爆发的程度又比起神魔逆境固定的战力要来得灵活，再加上神魔有神魔国度作为后备，两者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不存在境界上的高低。
  无论神魔逆境与七星级神魔哪个能占据上风，至少对界内的存在，那真是拥有着偌大的优势。
  这位小长安之主已经厉害无比，可就是一线之隔，始终无法破镜，被压着打。
  “师父，三无大师要赢了！”
  “我们要……出去了！”
  猴子、八戒和沙僧眼见大局已定，先是兴奋高呼，但很快脸色又黯淡下来。
  他们努力了十多年的传道，没想到是黄粱一梦。
  有时候，醉生梦死，真的比冰冷的现实要更好！
  当然，那种逃避念头，仅仅是片刻，又被他们摒弃，只是心中免不了思索传播佛法的种种问题，之前许多被蒙蔽的思维，更加清晰地展现在面前，想法也变了。
  这场劫难，对传经团队每一位来说，都有着巨大的作用。
  而在徒弟思索的过程中，三藏的神情越来越古怪。
  “师父，你看什么呢？”
  还是猴子当惯了师父的小棉袄，一见三藏不对劲，赶忙露出关怀之色。
  他顺着三藏的目光一瞧，也是一呆，下意识地道：“装得真像啊！”
  可不嘛，此时的小长安之主，已是化作一尊金佛，坐于九品莲台之上。
  一时间，佛光普照，圣辉煌煌，宏大无边。
  他双手合十，双掌之间塌缩出一个小点，化为一道宁静如恒，明澈如水的佛光，向着对方罩去。
  这正是佛门的同化，将一切物质、能量、精神乃至规则，都归于“空”。
  一掌推出，万物化虚，杀戮自消，业障自无，永登极乐。
  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是灵山大雷音寺之主，我佛如来呢！
  当然，如来是不可能的，那位佛门老大，正在灵山与玉帝对峙。
  玉帝不希望佛门传道南瞻部州，却由于外敌当前，也不会真的与佛门撕破脸皮，双方就处于一种兑子的状态下。
  天庭毕竟势大，还能让坐骑道统下界，佛陀菩萨则不得相助，全部困守于灵山之中，只能让传经团队独自面对磨难，再也没了各种相助，使得劫难真的变成了劫难。
  这一切幕后的交锋，随着历经波折，已经清晰。
  哪怕没有相助，至少也不见天庭强者的正面阻止，如来始终是传经团队的后盾。
  完全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阻碍传经。
  可这个时候，三藏却开口，悠悠地讲述了一段往事：“五百年前，师尊曾应玉皇大天尊之命，去阻止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两者曾赌斗一场，如果师尊能翻出齐天大圣的五指山，就可退了那混世妖猴……”
  猴子听了，心绪翻涌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结果呢？”
  三藏道：“师尊败了。”
  猴子道：“那大圣是怎么对如来的？”
  三藏道：“师尊归来，没有多言，我们也没有多问……”
  领导被干趴下了，作为下属，当然不能揭伤疤。
  何况齐天大圣出战界外，成为此世镇守，败于这位手下，似乎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倒还要感谢他网开一面，以德报怨。
  但现在，三藏突然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发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疑问：“如果当年，师尊没有回来呢？”
  假设当年如来没有翻出五指山，被反掌之间，镇压下去，距离现在也该五百年了。
  “师父，你的意思是……？”
  猴子明白了，大惊失色，仔细看向小长安之主。
  怎么看，都是一位沉浸于自己梦境中，反复冲境，却怎么也无法成功的失败者。
  猴子再看向西天。
  ……
  灵山。
  大雷音寺。
  三千诸佛、三千揭谛、八金刚、四菩萨、五百尊罗汉、八百比丘僧、大众优婆塞、比丘尼，各天各洞，福地灵山，大小尊者圣僧拱卫，摆开阵势，抵挡天庭威压。
  自从三藏师徒离开灵山后，大雷音寺就遭到了打压，所幸他们有我佛如来。
  佛门上下信仰凝聚，在危机面前，前所未有的团结。
  祥光迭迭，瑞气重重，诸佛毕集，齐齐念诵：
  “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