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是,绿翠你听我说……”
珊瑚这头正想解释,外头忽然吵吵闹闹地变地大声,还有锣鼓唢呐越来越近的响动,珊瑚这头还没解释清楚,声音就被那奏乐声给盖住了,站起身来正想去外面瞧瞧,却见刘寡妇一个推门进来,激动地满脸通红地对着珊瑚道:“珊瑚,快出来!有人来向你提亲了!”
第六十章
珊瑚闻言一惊。
真的有人来提亲?
外头锣鼓唢呐喧天响,回答了珊瑚的问题。
赵伯君一袭红袍加身,笑吟吟地对她伸出手来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珊瑚浑身一颤,会是他么?
屋里的珊瑚爹娘听到响动也赶紧跑了出来,却见吹锣打鼓的几人已经停在自家门前,后头跟上的是红带裹着的几台箱子,几个看着结结实实的挑夫将那东西抬到门前,听到后头有人叫着“停下停下”这才停下脚步。
珊瑚爹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哪家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儿过啊!是以看得呆愣在了门边,眼神里全然是不可思议。
珊瑚这会儿更是莫名其妙,不是说提亲的么?这是怎么回事儿?
喜乐聘礼的,这不是成亲的礼节么?
前世珊瑚是去杜家冲喜的,没有提亲没有下聘,在杜家看好的良辰吉日那天收拾了两件衣服,是自己走到杜家去的,何谈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所以这下也有些发懵,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快放下快放下,就是这里了!”后头有人喊了一声,一人从那群壮汉中小跑了出来,珊瑚一眼便认得,这人是二黑舅舅,谢老三。
“珊瑚姑娘啊,大喜了!”谢老三一见着珊瑚,连忙道喜,珊瑚这会儿倒是才回过神儿来,还没开口,就听着谢老三往后头招呼让谁快些上来。
后头那人也是急匆匆地上了前来,一身的红,圆滚肥胖的身子珊瑚倒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上回香兰找来的那人贩子拉皮条的王大娘么!
“哎哟哎哟,都怪我这老太婆拖拖拉拉,珊瑚姑娘可别怪罪,这大喜的日子,可是恭喜恭喜啊!”王大娘双手抱着,上上下下地摆动着对着珊瑚作揖,跟上回过来时那鄙夷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先等等,啥喜事儿,我咋不知道!”珊瑚见着来人,心中有些打鼓,强作镇静地问了谢老三这一句。
珊瑚娘也赶紧上前来,问谢老三道:“我这闺女儿也还没配人,你这这么大阵仗,可是不是找错人了。”
“嫂子,没错的!就是珊瑚没配人,我们这才上门求亲来了!你看看这东西,可都是为了珊瑚专门挑选的!”谢老三满脸的喜气洋洋,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气,倒像是他要嫁闺女儿了!
珊瑚娘听得有些懵,到底还是珊瑚爹上前去,让谢老三先进屋来细说,谢老三嘴里谢着珊瑚爹,满脸的笑意却是对着珊瑚,看得珊瑚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赵伯君会找这种人来说亲?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的会一直以为是赵伯君!
绿翠在旁看得也是云里雾里,看珊瑚这会儿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上前拉了她的手安慰了两声,带着她一起往屋子里去了。
按理说双方说亲,姑娘是不能在场听的,珊瑚无奈,只好跟绿翠一起进了里屋,放下门帘在后头偷偷听外头到底怎么说。
“老哥啊,老三这儿该先跟你说恭喜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我们少爷到现在谁家姑娘都没看上过,就是看上了你家珊瑚啊!你看这外头那三抬的东西,可都是他自己一件一件挑出来的,件件儿都是拔尖儿的好物啊!”谢老三这一开场倒是热闹,又是恭喜又是只你家独有一份儿的,天花乱坠地说个没停,珊瑚在帘后眉头一皱,他家少爷?
侧头看绿翠,也是一脸的疑惑,虽说跟谢老三家住得不远,可也从未听说过他在哪家做活儿,还能有个少爷?
该不会是……
珊瑚心头一震,不会吧……不要自己吓自己……珊瑚默默在心里念叨,定了定心神继续听他们说话。
谢老三这头说得欢腾,坐一旁的王大娘也不甘示弱,趁着谢老三停下歇气儿那会儿,便也说道了起来:“这可是户好人家,咱这村儿里可是没谁不晓得不尊敬的!这家里有地又有屋的,听说收了夏收就要盖新房了,可是听说打算照着县城里县官大人那屋子造的,咱家姑娘一过去可就是等着享受的了!现在主房无人,咱家过去可就是当家奶奶,这么好的亲事,那是谁都想攀上的,咱家姑娘有福气,可是让少爷给看上了,咋样儿都比那些上赶着去的要金贵多了!”
珊瑚爹娘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那王大娘却以为自己火力添得不足,一张口又将珊瑚爹的话拦了下来。
“且不说家产,单就说说这人,可也是极好的!年纪也不算大,生得又俊,那是一表人才啊,又还上县城住了那么些年,读了那么多书,满肚子墨水儿的,说话都是文绉绉的,咱这粗人,学都学不来,咱家姑娘嫁过去,可是不怕受欺负的,读书人可是最疼媳妇儿了不是?”王媒婆说的头头是道,说完还不忘示意谢老三跟着附和几声,脸上又是笑又有些抽搐,表情形象极了。
听着两人说了这么多,珊瑚爹总算是找着点儿说话的缝隙了,趁着他俩相互应和的空当儿,问道:“你们说得这人这么好,这究竟是哪家的少爷?”
珊瑚爹此言一出,本还唧唧喳喳说得起劲儿的两人倒是同时消了声,对望一眼,这才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你们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连家门儿都没报上就想抱走人家闺女儿,真是……”王媒婆又是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这才从怀里掏出张红字帖来,道:“这是村北杜家,求娶咱家姑娘的是杜家的少爷,就叫俊笙!”
此言一出,珊瑚顿觉耳旁“轰”的一声,不亚于平地惊雷!不受控制地有些往后倾,珊瑚猛地退了两步才堪堪站住,绿翠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关切道:“珊瑚,你咋了?”
珊瑚此时只觉浑身冷汗直出,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竟浑身脱了力似的,软软地直站不住。
绿翠将她扶到炕上坐下,直问她有没有事儿,珊瑚这是身上虽听不得使唤,脑袋却是异常清醒,一伸手抓住绿翠,示意她听听外头怎么说。绿翠了然,也安静地在一旁坐了下来,仔细听着外头的对话。
“可别考虑了,这么好的人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这都送上门儿来的,再考虑,煮熟的鸭子都该飞了!”也不知珊瑚爹娘说了些什么,这会儿谢老三的语气听着有些急,说话也大声了许多,珊瑚绿翠在屋里坐着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我说,咱这样儿的条件,能跟杜家做上亲戚,可也是多难得的了,村儿里多少姑娘都念着俊笙呢,现在到你家手上了……老哥哥,你这架子可就忒大了!”谢老三见老洪头夫妻俩始终无动于衷油盐不进的,珊瑚爹这会子还抽起烟来,谢老三心里是有些不得劲儿了,这是还拿大了是吧?
王媒婆这头看着也冷了许多,见谢老三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本就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这家人,这会儿更是觉得不爽快,干脆也不说了,一时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无人开口,只听到珊瑚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的声响。
见珊瑚爹依旧安安静静一语不发,珊瑚娘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口,“其实我就想问,这提亲该是两家人的事儿,杜家有心娶我家闺女儿,本就该是两家大人来商量的,这又找了两个外人来提亲,怎么看着也不像是真心实意要提亲的模样啊!”
珊瑚娘自然觉察到谢老三跟王媒婆的不屑,她虽柔弱,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何况这是在自己家里,再连话都不敢说,还就真成什么样儿了!
谢老三一顿,却是忽然明白开来的模样,一张笑脸立马又摆了上来,只赔笑着道:“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啊!”谢老三一拍大腿,接着道:“本来是俊笙的爹要过来的,可是就不巧,前儿没几天给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俊笙的娘也早就没了,后娘年头也没了,家里长辈就剩下个姨娘,年纪也就跟俊笙差不多大,俊笙怕这姨娘分量不够,反倒是显得轻视了,这种事儿,也没有让要成亲的新人来的,俊笙这才托了我跟王大娘过来。嫂子你们也谅解谅解,这不,俊笙的生辰红字还是他爹亲手写的!”
珊瑚在屋里听得清楚,不禁嗤笑了一声,姨娘分量不够,找了个专门溜须拍马的就够了?还真是能掰扯!
这时候帘外,王大娘也开始添油加火了,一副势要将珊瑚的生辰红字要到手的模样,珊瑚娘被逼得紧,转头问珊瑚爹,珊瑚爹只抽着烟,许久才说了一句“让我回头问问再珊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们觉得成就成了,孩子嘛,还不都是听你们的!要我说,就得趁着现在感觉应下了,省的夜长梦多,再想攀上这样的好枝儿可是不容易的!”王媒婆话说到这份儿上,珊瑚爹娘确实是有些进退为难了,正不知怎么回应,却听到里屋的珊瑚冷笑两声,掀帘出来。
“三叔,你这是,逼婚呢?”
第六十一章
谢老三闻言回头,脸色微变,嘴上的笑倒还挂着:“这孩子,说啥呢!三叔这不是替你着急么?”
“珊瑚,你先回屋去,这事儿我们跟你谢三叔说就成。”珊瑚娘见珊瑚出来,起身就要将她塞会里屋去,先不管对这桩亲事应还是不应,毕竟也是来提亲的,珊瑚这一大姑娘家的这时候就该躲在屋里不露面才是,这披头露脸地给来提亲的人看了,总是掉价的。
“娘,”珊瑚摁住了她娘要推她的手,意味深远地看了她娘一眼,珊瑚娘本还不依,可却也少见女儿这般认真模样,想着她兴许真的有些什么主意,便也不再推搡,只听珊瑚道:“那我还得谢谢三叔了,这么费心劳力的帮珊瑚找着这门亲事,可该多不好找啊!”
谢老三闻言,心道是珊瑚这才是懂事儿的,要跟她那不上道的爹娘一样,那铁定是一辈子长进不了!转念一想,自己这不傻么!这珊瑚要是同她那对老实巴交的爹娘一样,那还怎么勾搭上杜俊笙的!
在他看来,这小门小户的,必定是要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才能叫杜俊笙念念不忘。这两天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把上回来给他找姑娘冲喜的王媒婆给请过来,眼见他爹脚折了也等不了,非要来提亲,饶是家里那崔姨娘告诉他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娶不得他也半点不听,气得那平日里泼辣横行的崔姨娘都直掉泪。
看来这珊瑚,果然是有点儿手段!
谢老三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更是堆笑着,谦虚道:“三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有好事儿不得帮你留意着?”
珊瑚心里嗤笑,脸上却依然无风无浪,只听得谢老三接着道:“况且说实在的,这也不是三叔想办就办得来的,还是得看俊笙自己个儿的想法,前儿他就看上你了,心里头念想着,怎么也忘不了,我也就是在旁添添火,你也知道,杜家这也算是大户了,俊笙是年轻后生,难免有点儿少爷心性……现在好了,这都提亲来了,八字儿聘礼一溜儿全齐,就等着珊瑚你点头了!”
珊瑚嘴角一抽,杜俊笙少爷心性,还是他谢老三在旁推波助澜,照着他这意思,这亲事儿能成,那还真是他的功劳了!
慢悠悠地走过来坐下,珊瑚一笑,道:“三叔,既然这事儿还是你帮着促成的,那就还劳烦你回去告诉那人,婚姻大事,好歹也容我想两天,这会儿啥准备没有,我心里慌张,没法儿就这么应下了。”
谢老三本以为木已成舟的事儿,就不用再多费口舌,只等着珊瑚说好,回头将生辰八字儿拿回去,他们家地隔壁的那块田就是他的了,这会儿听珊瑚着一番话下来,却是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有,”珊瑚侧过头,对着旁边脸上直挂着不屑的王媒婆道:“你回去告诉杜俊笙,他这高枝儿有点太高了,要是实在看不上,也不用委屈,我珊瑚还不至于非要攀他这枝儿不可。”
也不等他们再有反应,一番话说罢珊瑚便转身准备进屋了,掀了帘子才想起件事儿,停了脚道:“东西抬回去,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不好放,回头丢了一件儿两件儿的,我们可赔不起!”
看着珊瑚说完进屋放下帘子,谢老三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好看,王媒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更是涨得紫红跟猪肝似的。
珊瑚爹起身,只说,“孩子都这么说了,就依她的吧。”
谢老三心里不爽快,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闷声说好。王媒婆一张脸扭曲着,看那样儿几乎要甩脸走人,这家穷得都涂剩四壁了,早不想呆着,要不是看着杜家给的那礼金实在不少,让她不好乱甩脸子,这会儿早走了!
这会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媒婆也不想多待,却也不好早走,待到谢老三应付两句转身出门,才赶紧跟在后头走出这看着就穷酸的屋子,心想着回家就该往身上撒盐去去晦气,甩甩这周身的气味,别给沾了穷酸气!
走到门口,谢老三犹豫了,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跟杜俊笙保证好一定能把事儿给他办成了,哪成想这老洪头一家竟是这么个态度,珊瑚那丫头更甚,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这会子说起话来竟这么伶牙俐齿,害他连句回话都说不出来!压着一腔的怒火,往后看了一眼,珊瑚竟真的躲在屋里没再出来了,回头时正见着篱笆那边红串儿正在院儿里剁着猪菜,忽然想起上回珊瑚那丫头不是还拿着菜刀到村口要砍人么!
浑身骤然一个激灵,那天杜俊笙也在场!这样儿的事儿都亲眼见着了,怎的还会看上这样的姑娘!
门口的三大箱子上红绫满盖,谢老三有些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回去该怎么交代?
有些不死心,谢老三回头问了问将他们送到门口的珊瑚娘:“嫂子,这东西能不能就放家里了?你看我这带来带去的也不方便,回去了也不好交代……”
珊瑚娘顿了顿,摇头道:“这可是聘礼,哪儿有亲事儿都没说成的就下聘了?且不说我家答应不答应,外人看了,不得说我家闺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是?珊瑚刚才也说了,这东西贵重,家里这也不好放,别给丢了啥东西,我们也说不清楚了。”
珊瑚爹站在大屋门前,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皱着眉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不想走上前去也不想说什么,只站在门边儿上,听着里屋也安静,眉头不禁又紧了紧。
谢老三本想着珊瑚娘这人好说话,商量一下总不能一直不答应吧?哪成想她竟这样的回答,连点儿余地都不留,这真是没法儿说了!
招呼了坐在门外柳树下纳凉的挑夫们,一行人吵吵嚷嚷着来,灰头土脸地抬着东西又回去了。
珊瑚爹见状,又抽了两口烟,转身就进了自己屋里了。
这日因着这事儿,珊瑚一家都闷闷沉沉的,呆子中午回家就觉察到了有些不对,这才吃过饭,珊瑚爹便将珊瑚叫去大屋了。
“你自个儿咋想的?”珊瑚爹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本该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被珊瑚爹这么一问,珊瑚却是顿住了。
“我也不知道……”半晌才闷闷地回了这一句。
珊瑚爹眉头皱巴成一团,忍不住还是点了烟,一口吸得太猛,引得一阵猛咳。
珊瑚娘见状赶紧过去给他拍背顺气儿,嗔骂了他两句,等他好容易缓下口气儿来,这才转头问珊瑚:“今儿早上你说的那话,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珊瑚爹忽然抓住珊瑚娘的手,看了她一眼。珊瑚娘一怔,回头看珊瑚,已是将头低低地埋下,看不清表情,珊瑚娘暗暗叹了口气,话便这么断在了一半,也没有再说下去。
本家里难得不下地,每到这时候都是热闹极的,今日下午除了双福娘过来问早上的事儿,一进屋安静了没会儿就开始大声讨论起来,呆子在草棚里听得不清明,却也多少知道了今儿早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双福娘大叫着“杜家想娶珊瑚连个大人都没来,当我们家好欺负的是吧!”,手里有些不受控地使了使劲儿,手里的笔竟应声断成了两截!
珊瑚一下午都没在,从跟珊瑚爹说过话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双福娘叫喊着要珊瑚出来商量的时候一家人才发现这丫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待到呆子找着她的时候,她正躲在老屋的
第62章
这晚,珊瑚久久未眠,躺在炕上煎烙饼似的翻来翻去,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苏神婆说过的话,她究竟该如何选择?
又侧了侧身子,扰得一旁的珍珠半梦半醒间都有些不耐烦地嘀咕,珊瑚看了她一眼,心思却飘散起来。
本和杜俊笙,珊瑚是不想再扯上什么关系的,可是从重生以来发生的种种,有意无意间,总是直接间接地和杜俊笙有着关联,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羁绊,想必是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的孽缘了。
珊瑚心中本就积怨,对杜家的怨念,不止是最后将自己推入火堆的崔春英和杜俊笙,包括杜家的那些个兄弟妯娌,前世都看着她是来冲喜的身份,不是讥笑便是陷害,让她在杜家那几年日夜寝食难安,至死时整个人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精气神都被耗尽了。
想起前世自己会死,也是那些个人造的孽。从杜俊笙他爹身子骨不好开始,那帮人便是想要争财产的,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杜俊笙的堂嫂便是个冒头的,可是人虽霸道伶俐,却始终生不出孩子,想要跟其余那几个堂表兄弟争份家产,竟还找了假孕药想来出滥竽充数。却没想到那头还没用上,竟就让崔春英从中下手,将那药放进珊瑚的吃食里……
后来珊瑚也想过,要是那天她没有撞破崔春英和杜俊笙的脏事,那是不是她还能再活得长久一点,至少也等到杜俊笙取得家产的那天?可是却又自己否认了,铁树不在了,是瞒不住的,若是知道铁树是被崔春英害死的,那她是如何都不会忍气吞声的……算来算去终归都是死!
这是第二次有人来说亲,依然是杜家,依然是杜俊笙,不同的是这时的珊瑚不再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不再是期期艾艾不敢抗争,不再是被杜家花点儿银子就买回去冲喜的物件儿。
若是此时应了,那末进了杜家,却是身份不同了起来了,前世的宿怨现世的积愤,该报的半分不少地还回去,岂不是爽快!
夜已深,珊瑚脑中俗事盘旋,熬得红了一双眼,还不肯闭上,直直地望着屋子顶上的瓦片,心里有股热浪随时要冲击上来似的。
忽的外头有些声响,珊瑚动了动眼珠子,心想大概是叼耗子跟耗子玩儿着,依然自顾地想着自己的事儿,可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半撑起身子来往窗外看去。
隔着薄薄的窗户纸,外头院儿里移动的高大身形在月光下轮廓明显,黑压压的很有压迫力。
珊瑚心猛地重跳了几拍,缩进被窝里闷头盖上,脑子里一下放了空。
不知过了多久,珊瑚实在忍不住,掀开被子又往头顶上的窗户边蹭了蹭,院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月光洒地满地银霜。
珊瑚忽然有些泄气,重重地躺倒在炕上,手下一硌,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疼得直咧嘴。
心里乱糟糟地翻身到天边泛白,哪知才才堪堪睡去,便听得周边有响动。本想着是珍珠醒来不用去理会,可她摸摸索索了半天,像是在倒腾衣柜,珊瑚听得烦闷,皱着眉翻了个身,那边就忽然没动静了。
珍珠何时这么早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