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我就是你
川水宫中，随着密室的门缓缓打开，玉凌风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绝小曦，挥动着羽扇离开了闭关之处。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玉凌风看到了那名稚气未脱的少年眼中的一抹泪光和一丝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绝决。仅仅是一眼，玉凌风已经明白了绝小曦的决意。沉痛地叹了口气，玉凌风快速离开了有些孤冷的川水宫。
密室内，昏暗的烛光映照着绝尘曦的脸，然而长发遮盖了绝尘曦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绝尘曦此时的神情。而对面的绝小曦则是轻轻关起了密室的门，斜靠在墙上不发一言。整个密室在刹那间陷入了一种安宁的氛围当中，兄弟二人没有人开口。因为他们都明白一点，一旦开口了，那么这份宁静、这份温暖就注定不会存在了！绝尘曦低着头，短短的十几年光阴，然而那发生的一幕幕却如同已过百年。时光流转，让绝尘曦不禁沉醉在那沉静的忆海波澜。那个时候，他尚未苏醒，依旧是那个有些自卑、有些颓废，甚至于有些冷漠的绝尘曦。
竹月轩中，那一夜，绝尘曦抱着膝盖坐在悬崖前，抬头呆呆地看着一轮明月。中秋了，可是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因为，弟弟被披霞真人带走了，从此以后他们兄弟二人也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凄冷的寒风让年幼的绝尘曦有些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冷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一颗寒了的心。
忽然，一双有些温暖的小手从身后探出，一把遮住了绝尘曦的眼睛，身后传来的笑声让绝尘曦明白，是小曦！是自己想了整整一年却没能够见上一面的小曦！
“哥哥，中秋节了，小曦来陪你啊。”温暖的小手拉着绝尘曦有些破旧的袖袍，一双大眼睛毫无污点地看着他，那眼中纯净无暇的光甚至让绝尘曦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痛。一瞬间，绝尘曦是开心的，是喜出望外的。可是他却永远都记得绝小曦被带走那一天，那些人说过些什么。
“你如果真的为了你弟弟好，就不要让他再回到你这破地方，他注定和你不同。他是天才，而你只是废物！只要百年，他就会得道成仙，而你，将注定成为一摊黄土。届时，你所谓的牵绊也将会脆弱的如同镜花水月，片刻不存！”那人的话让绝尘曦的心在一瞬间碎了，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后来，他想明白了，自己对于小曦而言就是一个累赘。所以，他更应该自己斩断这份不应该再存在的亲情！
绝尘曦有些粗暴的推开了绝小曦，让绝小曦有些错愕。一双手，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该抓着什么地方。下意识的想要再拉起绝尘曦的袖子，却在看到绝尘曦冷漠的眼神之后吓得缩回了手。绝尘曦心中一痛，却仍旧是狠下了心肠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哎？哥哥，你在说什么？”
绝尘曦背过身去，袖袍中的手攥的死紧，却依旧昧着自己的真心，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陪伴。你和我的路不同，你是修仙者，我只是凡夫俗子。既然百年后注定你我也要生死永别，还不如将这份亲情就此抹去。你好，我也好！所以，回你师尊那里去吧，竹月轩，不再是你的家了！”说完，绝尘曦也不等绝小曦的回答，或者说他已经听不进去回答，转身进入茅屋之中。“呯”的一声，大门被锁死，绝尘曦蜷缩在床上，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浑身颤抖着。因为他不想听到门外那个在不断敲门，不断哭泣的孩子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如同魔障！他不要听！不要听！
“哥哥！哥哥！你开门啊！”门外的绝小曦似乎吓坏了，他忘记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在瞬间摧毁一个小茅屋达到他的目的。可是也许他是忘了，也许是他明白，他的哥哥永远都无法修炼有成，所以在他的面前，自己绝对不能动用法力！绝对不能！那样只会让他们兄弟越来越远！
敲门声十分急促，可是绝尘曦却恍若未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被一脚粗暴的踢开。闯进屋子的乃是道真一脉绝小曦的师兄们。这些人上前不由分说，就是对绝尘曦一阵拳打脚踢。不明所以的绝尘曦在身体几乎散架之后才得知，原来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竟是在门外呆了一夜。悬崖上的夜风哪里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承受得住的，固然已经踏入修仙之门，在没有一定的实力之前，仍旧十分脆弱。最后，绝小曦昏死了过去，被他的师兄们发现赶紧送回了披霞真人的居所。
在那些人走了之后，绝尘曦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露出一丝神经质一般的笑容。沙哑的笑声充斥着悲伤和无助，他害怕，他害怕弟弟会就此恨他！虽然这是他的目的，可是真正做到了这一步之后，绝尘曦才发现，自己真的后悔了！后悔万分！
要去找他吗？绝尘曦自嘲的笑了笑，就凭自己这副脆弱的身子，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三天，浑浑噩噩的三天，绝尘曦几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甚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色，病样的躯体。
一阵熟悉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门被猛然推开之后，绝尘曦无神的双眼看到的是那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让他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直视的眼睛。情不自禁的，一丝温热自眼中溢出。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绝小曦眼中竟是没有丝毫的怨恨，而是一脸担忧和慌张地看着颓废的绝尘曦，焦急无措。冰冷的内心再度温暖起来，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近他，可是手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去碰触他。当那只有些黝黑的手碰到绝小曦脸颊的一刹那，泪水终是决堤。绝尘曦竟是一把将绝小曦死死搂在了怀中，嚎啕大哭。那一天，绝尘曦哭了很久很久，绝小曦也在绝尘曦怀中倾听了很久很久。也是那一天以后，绝尘曦开始变了。他的生活不再是完全的绝望，最起码，隔三差五，会有一个娇弱却又坚强的身影出现在竹月轩中。成为绝尘曦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回到现实当中，绝尘曦的脸上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湿润了。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弟弟！自以为自己恢复了记忆，恢复了力量，就能够保护所爱的人！自己的心就能够得到救赎！可是到头来，绝尘曦却发现，他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救赎不了！
“哥..”绝小曦终于开口了，一声充满了依赖之意的话让绝尘曦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瞬间交织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目光再也无法转移。最终，绝尘曦拉过了绝小曦，如同当年一般，将绝小曦死死搂在自己的怀中。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嚎啕大哭，因为他明白，他不能哭！就算难受，也只能放在心里！
“哥！”绝小曦也紧紧拥抱着绝尘曦，轻声道：“让小曦去吧，哥哥需要活下来。嫂子需要你，道源三境也需要你！我们所有人没有谁愿意失去你！”
“小曦，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做！”绝尘曦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道：“正如你嫂子需要你哥哥一样，傲雪那个孩子也需要你的陪伴！外面没有人愿意失去我。可同样的，也没有人愿意失去你！小曦！你的人生和哥哥不一样，哥哥毕竟已经活了几千年，这一世，固然才十几年光阴，可也足够了。上一世，哥哥没有体会到半点亲情，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兄弟之间的生死与共和爱人之间的碧落黄泉。但是小曦！这一世，在我拥有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管是友情又或者是爱情，都比不上我和你的血浓于水！你终究是我的弟弟，哥哥要做的是保护你！让你可以快乐的成长！爹娘这样做了，他们牺牲了自己保护了我们，现在，哥哥也希望，你为了哥哥，为了傲雪，为了所有人，珍惜你自己的生命！哥哥的命，不需要你去换！”
“不！小曦今天能够有这样的成就，都是哥哥你一手给的。这么多年来，哥哥你如此痛苦的活着，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小曦应该成全！”绝小曦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道：“小曦不管哥哥前世的叱咤风云和千年记忆，小曦只知道，这一世，哥哥为了小曦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所以，已经够了！”说到最后，绝小曦脸上决绝之色再现，豁然起身道：“哥哥，就这样决定吧。以小曦的血肉为你铸剑！让你重复生机！”言罢，绝小曦就要离开却被绝尘曦一把抓住。
“我不准你去！”绝尘曦吼道。
绝小曦也哭着吼了起来，道：“哥哥！我是你的亲弟弟！我就是你！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为你跳下去的人！”
“没有无名剑，我照样可以活下去！”绝尘曦暴怒地吼着。
“哥哥！”
绝尘曦脸色一沉，竟是狠狠扇了绝小曦一个耳光，道：“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弟弟！我不准你跳，你现在也没有资格为我跳下铸剑炉！”言罢，绝尘曦竟是一把推开了绝小曦，大步离开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