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

  到了含章宫,赵合打发同来的赵椿去做事,自己将长安拉到一旁说话。
  “安公公,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怎的坑我,害我在我朋友面前好没面子。”赵合一脸不高兴。
  长安不解问:“我怎的坑你了?”
  赵合提醒她:“德胜楼。”
  “哦,那天啊。那天都喝懵了,被你们拽着在德胜楼输了好多银子我都不知道。第二天酒醒了李展拿账簿给我看才知道。嗨,不就几千两银子么,难道我还会派人上门要债去,权当没这回事。”长安挥挥袖子浑不在意道。
  她都这般说了,赵合也不好揪着这件事不放,看着左右无人,他又涎着脸问:“那,嘉容,今日能成全我否?”
  长安斜他一眼,道:“你都说了,此番大赛你全权负责,你溜得开吗?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你准备用放屁的功夫就完事?”
  赵合一想也是,就算自己能开小差,也不能离开太长时间,花了这许多财力和精力才得一次一亲芳泽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草草了事岂不可惜?
  他一时心痒难耐抓耳挠腮,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什么时候能行嘛?”
  长安老神在在:“你想成事就得听我的。上次陛下从广膳房地道偷溜出宫,现如今太后看那条地道看得紧呢,你暂时不能从那里进宫了。这样,你派人去金雀斋给你的侍妾打一件首饰,然后把金雀斋出具的单子给我,什么时候你听闻金雀斋的伙计来送首饰了,那便是行动之时。还记得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么?”
  赵合点头:“记得记得,从地道入宫,然后躲去假山中等你。”
  “一切务必小心,尤其不能让你家人察觉。”长安叮嘱他。
  赵合咧嘴:“我省得。”
  “还有嘉言,我叫你笼络她当挡箭牌来着,笼络得如何了?”长安问。
  赵合挑眉道:“死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跟我逢场作戏呢,不过她家人捏在我手中,万一事发让她去顶,谅她也不敢不去。”
  “这事不能硬来,你跟她传递消息的渠道安全么?”长安皱着眉道。
  赵合道:“应该安全,我花大价钱买通了广膳房的一名小太监,她那边来接头的也是她信任的宫女,叫什么玉茗的。”
  看他那得意样儿,长安腹诽:若没有我点头,凭你多大的价钱能在广膳房买通太监?
  赵合见亲近不着美人,又缠着长安把嘉容叫出来让他见一面。长安被他歪缠不过,只得答应。于是赵合借着向慕容泓汇报鞠赛安排情况的由头跟着长安一道去了长乐宫。
  长安来到西寓所,正在做针线的嘉容见了她,分外高兴,迎出门道:“长安,你最近上哪儿去了,好久都见不着你。”
  长安笑道:“我这不是忙嘛。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嘉容难得地四顾了一番,上前扯着长安的袖子往屋里拽,道:“你进来。”
  长安见她这副小心的模样,愈发好奇。
  “我见到他的人了。”两人到了屋里,嘉容双眸亮晶晶,难掩欢欣道。
  长安消化了一下她的话,瞪圆眼睛:“赢烨?你见到他了?梦里吗?”
  “不是他,是他的人,一个小太监替他传了消息给我。”想到见赢烨,嘉容的表情又有些暗淡下来。
  “又是有人传消息,可别像上次一般是个圈套吧?”长安嘀咕。
  嘉容忙道:“不会,这次是真的,他知道这枚扳指的来历,这个只有赢烨知道,旁人不会知道的。”她伸手从领口拿出那枚挂在脖子上的扳指,“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人都说我会早夭,我爹偏不信这个邪,所以干脆给我取名陶夭。后来来了一个游方道人,给了我一枚小小的八卦镜让我挂在脖子上,说那是护身镜,能保平安。爹爹死后,家没了,兵荒马乱的都是赢烨在护我周全。我觉着我有他就足够了,不需要这枚护身镜,就把护身镜送给了他。但这小小的护身镜若是戴在他脖子上委实怪异,所以我和他一起去将护身镜打成了这枚扳指。这个只有他清楚,旁人就算知道这枚扳指的由来,也绝不会知道护身镜的由来。”
  “连他那个义父孟槐序也不知?”长安问。
  嘉容摇头:“他不知道的,我十三岁那年他才来到赢烨身边,而这枚扳指,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打的。”
  长安思虑片刻,问:“那么这人给你带了什么消息?”
  嘉容看着她道:“跟你有关,他说过几天会有个名叫朱墨舜的人去你府上找你,你需得收下他当门客,他说这是你答应过赢烨的。”
  长安暗忖:若这件事是真的,那无疑是赢烨对她的一个试探,因为上次来找她的那人被她给打发了,所以赢烨急欲求证她在益州跟他保证过的事是否还算数。若是不算数,想必就要报复她了。
  有点棘手。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总得等到见着人了才能见招拆招。
  “我知晓了,你也别没事就闷在屋里做女红,没的把眼睛做坏了。外头雨停了,走,出去逛逛。”长安道。
  嘉容当下便跟着长安出了门,一路逛到东寓所与西寓所的岔路口。
  长安眼角余光瞄见赵合埋伏在不远处的树丛后头,便故意带着嘉容在路口停了下来,又说些笑话逗她笑,这美人一笑,自然是百媚横生。
  赵合看得目眩神迷之际,觉着为了得到这个女人这般大费周章委实是值得的,因为跟她比起来,他院子里那些,完全是庸脂俗粉嘛。
  长安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让嘉容回去了。
  赵合看了美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做起事来更是劲头十足,待长安也愈发亲热。
  长信宫,慕容瑛用过午膳小憩了片刻,起来更衣准备去含章宫鞠场看鞠赛。
  正坐在妆台前戴义髻选首饰呢,寇蓉从外头进来,说是有事汇报。
  慕容瑛见她说有事汇报又不开口,遂屏退内殿宫女侍从。
  寇蓉上前低声道:“太后,我们派出去的人寻到了一名年事已高的接生婆,她说她曾经帮一名看上去像是外室的女子接过生,那女子产下的男胎身上就有这么一块胎记。”
  慕容瑛眯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名年事已高的接生婆,居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寇蓉道:“这孩子生下来身上带胎记的原本就不多,而且那接生婆说,因为那女子临盆时难产,又没男人在,自己说要保小不保大,所以她才记得这般清楚。”
  “那女子的身份查出来了么?”
  “还不曾。”
  慕容瑛沉吟片刻,直接问:“此事你有何想法?”
  寇蓉忙俯首弓腰道:“奴婢不敢乱想。”
  慕容瑛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渐冷:“我不愿相信会有这等事,不过若是真的有,除了赵枢之外,恐怕也只有那个金福山可能了解内情。”
  寇蓉颔首,小心而恭敬:“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得了这消息,慕容瑛也没心情去看鞠赛了,将头上的义髻摘下来,复又回身躺到美人榻上去了。
  与此同时,含章宫鞠场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很多从未进过宫见过皇帝的富二代官二代(比如赵合那帮狐朋狗友)花个门票钱(捐款)就能进宫看一眼皇帝到底长什么模样,哪怕这门票价格不菲,一帮二世祖还是兴高采烈地来了。
  钟羡也来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的地方离慕容泓甚远,不过因为看台呈环形,所以慕容泓倒是只需微微侧一下脸就能看到他。
  朝中大臣来的倒是不多,看台上位置有限,父和子一般只来一个,比如赵合和钟羡在此,丞相和太尉就没来。
  长安现在不算是近身伺候的奴才,也不是负责护卫的侍卫,就自觉地没上看台上去,只在下头的场地边缘站着看比赛。
  慕容泓时不时地就要扫她一眼,一开始是控制不住,到后来完全是无意识的,但是几眼过后长安就不见了。
  她站到了慕容泓的视线死角。
  这样一来无疑是告诉慕容泓她察觉了他的视线,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拒绝被偷看。
  慕容泓的脸微微涨红。长福还以为他是热的,不知从哪儿寻出个扇子来尽职尽责地给他扇风。
  长安又看了一会儿比赛,趁人不备来到鞠场外面。
  不多时,赵椿也借口如厕出来了。
  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一前一后来到鞠场旁边的小树林里。
  “说吧,什么事?”今天一见面她就发现赵椿很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只不过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安公公,我……”赵椿脸有点红,欲言又止。
  “银子又短缺了?”长安原本说要送赵椿一间宅子,后来思来想去觉着赵椿若是凭空多出一间宅子来,未免惹人怀疑,于是便给他找个了倒卖玉料的由头,说是运气好狠赚了一笔,让他自己用挣到的钱买了间宅子,她顺势便塞了几个女人进去。
  这赵椿乃是赵家不受宠的毛头小子一个,又是乡下穷苦人家出来的,哪见过这等珠围翠绕玉暖香温的英雄冢?一头栽进去就出不来了。要想自己高兴就得让女人高兴,要想女人高兴,这银子还不得流水地出去?而他能有多少进项?入不敷出了少不得要到长安这里来打秋风。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好歹也给我看到一点你的价值。送你个宅子倒还害了你了,整天的就知道沉溺享乐,正事也不干了。我这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现在只管向我伸手,没有有用的消息给我,你叫我怎么算账?”长安斥道。
  赵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不敢回嘴,只道:“安公公你先预支些给我,以后我定然盯好我祖父那边。”
  “可不就应该这样?你也看到了,今日陛下借蹴鞠大赛募捐横龙江修堤的费用,你道他一国之君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那还不是因为你祖父跟他在朝上政见不合,从中作梗么?你自己也说了,你祖父竟日在府中和官员密谈,想办法弄到他们密谈的内容,只消是有用的,能让陛下占得一丝先机,赏你个几千上万两都是少的。你目光要放长远。”长安尊尊教诲。
  赵椿连连称是,道:“我回去定然想办法。”
  蹴鞠场里人多眼杂,长安也不敢和他在这里耽搁太久,于是一边从怀中摸出五百两银票给他一边道:“你们府里有个小厮叫毛冬的,认识吗?”
  赵椿接过银票,点头道:“这厮是家生子,长得俊俏会来事,在府里下人中人缘不错。安公公你怎的突然提起他了?”
  “这厮现在在外头欠了一屁股赌债,他有亲人在厨房做工么?”长安问。
  赵椿想了想,道:“他姐姐毛春好像在厨房帮工。”
  “甚好,你借此次机会想办法让这个毛春为你所用。”长安道,“记着,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毛春的家人也不能知道,若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她也就是不是你的人了。明白么?”
  赵椿老实道:“不太明白,不过安公公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你明白就行。”
  长安无语:“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
  赵椿得了五百两银子,想着回去又能讨那几个小妖精欢心,屁颠屁颠地跑了。
  长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鞠场中,此时男子蹴鞠比赛已经完事了,正在进行的是女子蹴鞠比赛。
  为慕容泓出战的妃嫔队不知发生了何事,才人栾娴好像扭伤了脚,陶行妹带着几人愁眉不展地围着她。
  长安目光往场上一扫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作为皇宫女子队的球头,陶行妹居然没有为此次比赛准备替补队员!
  她不欲插手,看明白怎么回事后便想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去,谁知陶行妹头一抬正好看到她,当即手一指:“长安,你来替她。”
  第485章 鞠赛
  长安听陶行妹叫她,避无可避,上前行礼道:“婕妤娘娘,这恐怕有些不妥,奴才是个太监,而且奴才虽然练过,但已经一年多没踢了,只怕会误了婕妤娘娘的事啊。”踢一场鞠赛很耗体力,没吃大亏前的她或可坚持,可现在,她觉得实在够呛。
  陶行妹闻言,有些犹豫。
  周信芳却在一旁道:“生疏也好,省得对面说我们找个太监替补从体力上沾光,反正我们不就想凑满人数好开始比赛么?”
  陶行妹一听,正是这个理,遂对长安道:“你凑个人头就可以了,无需你出多大力。那个,你过来,去跟陛下请示一下,就说我欲叫安公公替补栾才人。”她招来皇帝派下来查看情况的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得令,一溜烟跑回看台上去了。
  慕容泓听了小太监的汇报,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然抬眸往场中一看,见陶行妹等人都向他这边翘首,等着他答复,唯独长安侧着身不看他。
  他心中恼怒,暗忖:你不是会躲么,朕看你此番如何再躲?
  于是对小太监点头道:“允。”
  小太监又一溜烟地下去传令。
  长安见慕容泓允了,自知无法推脱,只得勉强上阵。
  陶行妹说的轻巧,叫她凑个人头便好,可一个蹴鞠队本就是一个团体,讲究的是互相配合,长安从未和她们磨合过,光是跟上她们的节奏已是耗尽了观察力和敏捷度,又哪来的余力偷懒?故此几下一跑汗就下来了,明显感觉体力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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