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是凌展的想法也没错,许琴儿修为不高,还停留在炼气期,去了未必能帮上忙,反而容易成为拖累,只是他也不好直接这么说,怕伤了她的自尊,只好委婉的寻其他言语劝说。
两人分说许久,许琴儿其实也知道自己实力太弱,一同前去未必比凌展单独一人更易脱身,但她心中始终难以转过劲来,始终坚持同去。
最终,凌展实在无法,只好说:“琴儿,我知道你愿意与我同患难,但是我毕竟比你在这个世界多生活了二十年,很多事情,特别是修道之事,我比你了解得更多,那孙炼三虽然嘴上这般说,我也知道他未必敢骗我,但是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如今又怎知他得到的消息一定是正确的呢?或许他口中说的那商会长老,是另有图谋才征集各系道法。修道人的心思最是难测,此事未必没有其他因果。所以,我们也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压在这一件事上,或许即便是得到那风系道法,我们也未必能修复肉体的损伤,使得寿命恢复正常。你修为还在炼气期,需要专心修炼,尽快提升修为,这样许多事情才好办。这一次如果事情不成,但是你我的修为都提高上去了,以后才好需找更多机会。”
其实许琴儿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劲来,凌展劝了这半天,她心中也渐渐明白过来,听到这里,她终于接受了凌展的说法,只是双眼微红,道:“凌展,那你此去千万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如果是不可为,你就设法逃回来,功法的事情,咱们再想办法。”
凌展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嗯,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不过具体怎么去,我还要再思量思量,另外我还有事情要询问那孙炼三,咱们先回去,这事情再慢慢商量,也不急于一时。”
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拂去许琴儿眼角溢出的泪水,闻言道:“琴儿,如果我们真的能成功,我想娶你做妻子,你愿不愿意?”
许琴儿心中原本满是对他的担忧之意,闻言脸上一红,只觉被他指尖拂过的皮肤一阵酥麻,仿佛过电一般,她害羞的一把打开凌展的手,侧过身去,道:“臭凌展,胡说八道什么呀!”
凌展见她这副模样,本来想笑,却又故意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那你就是不愿意了,唉,看来是我凌展痴心妄想了。”
许琴儿听他这样说,立刻转回头来,娇嗔道:“我哪里说过不愿意了,你这人一会儿乱说话,一会儿又在那里瞎猜,一点都不像个大仙。”
凌展神色一喜,道:“哦,这样就是同意了!你放心,就算那风系道法也不济事,我也一定会寻到有用的办法回来。想那天宝商会势力那般庞大,典籍千千万万,总会有咱们用的到的。”
许琴儿此时说“同意”也不是,说“不同意”也不是,不禁大是羞恼,故意提高声音道:“你不是还有那什么若婷师姐么,她为了你被抓回门派,难道你就不想想她么?”她本来情急之下说出这话,说完却又后悔了,忙住了口,神色忐忑的看着凌展。
这几年两人朝夕共处,凌展早已将自己的经历给她说了一遍,只是其中关乎他自身遭遇凶险的事情,便一带而过,尽讲些好的事情,以及师父胡一刀、义弟凌白、师姐徐若婷这些待他好的人,至于与徐若婷互生情愫的事情,他也犹豫再三后,老实地说了出来。
毕竟这些事情总要面对,那万剑绝狱虽然他没听过,但是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的所在,胡一刀和徐若婷都被关押到那里,必需要去解救,只是他自身寿命将尽,修为又难以恢复,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如果实力恢复,性命无碍,他自然是要回到天剑山,设法救人的。
这些事情许琴儿心中明白,此时凌展提出白首之约,她口无遮拦就说了出来,正戳中凌展痛处,只见他沉默半晌,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徐师姐是要救的,她的恩情,我也难以报答,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我和你终究来自同一个世界,这几年,你我之间的感情,彼此都心知肚明,终究是要结为道侣的。至于要给徐师姐一个怎样的交代,只有到时候再想办法了,或许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忘了我呢。”
许琴儿听他说到这里,一只小手忙按上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自己却轻声道:“凌展,你也不要这么想,你那徐师姐对你这般好,你俩又确实有情,救人的事就不用说,是一定要做的,至于未来么,如果她愿意和你在一起,最多我离开就是。”
说着,她蓦然一颗黔首忽然低垂下去,声如蚊蚋,续道:“当然,如果你们都不介意的话,咱们三个在一起,也挺好嘛。”
虽然她说得声音小,但以凌展的耳力还是挺清了,他眼前一亮,道:“琴儿,你说什么?你愿意咱们三个人都在一起么?”
说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忙道:“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要谈这件事了,先回去审问那孙炼三是正经,离开这么久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逃走了。”
许琴儿闻言跳了起来,道:“是啊,咱俩都说了这么久,那人可别逃跑了。”说着她当先向回奔去。
凌展担心她一个人恐有不测,忙施展雷遁跟在其后,只是心中犹自想着方才的事情,此时他不禁想,就算不可能三个人永远在一起,但是琴儿和徐师姐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居然能生得这般相像,总要让她们两个见上一面才好。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许琴儿一声惊呼,凌展心中大震,猛然抬头向前望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孙炼三的过去
凌展这抬头一看,许琴儿正好端端地站在前方,似乎没受到任何攻击,那孙炼三也自老实立于原地,只是他面前的空中却有一道符纸凌空燃烧。
见两人归来,孙炼三脸上立刻显出惊慌的表情,忙出言辩解道:“不是我要使什么手段,这是商会中的人见我长时间没有回去,那方锦帕的主人方才又察觉到你的攻击,因此才有这道通讯符来到此处寻我,我们商会中没人都配有令牌,这通讯符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主动找到我的。”
凌展眉头紧皱,走到近前来默默感受空气中地残余波动,那道符纸在他与许琴儿归来时刚好引燃,这时间也太过凑巧,由不得他不怀疑。
孙炼三见他明显不相信自己的话,又努力辩解一阵,发觉对方似乎根本没在听,便闭上了嘴,一双眼珠乱转,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琴儿本要出声喝问,却被凌展抬手止住了,只好默立一旁,看着凌展在空地上转来转去。
半晌,凌展才道:“这符纸应当不只有寻找你的一种功能,说罢,你传了什么消息出去?”
孙炼三只瞒不过他,只好愁眉苦脸的说:“我只是如实讲述了失手的过程,并请求商会派人援助,再无其他言语了。”
凌展心知多半也是如此,因此并不多问,只是将一只手伸到孙炼三面前,道:“交出来吧。”
他虽然没指明是什么东西,但孙炼三心中明白,这却是要他的令牌了。迟疑一阵,他慢吞吞的一手撩起衣襟,解下腰间一块乌沉沉的牌子来。
凌展知道这样的物事是不能放在储物袋中的,否则会被隔绝感应,因此见他腰间除了一个储物袋之外,只有这一件物事,便相信了对方没有拿假货蒙骗自己。
他随手接过令牌来,打量几眼,然后施展了三道禁制附于其上,掩盖住气息,又将其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这才说道:“好了,现在开始,你要随我们一同赶路,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将我想知道的事情老实交代了一半,只要再把你如何离开师门的事情说了,我一定放你离开,而且到时候我还会送你一份大礼。”
他并不先说明自己要去天宝商会换取风系道法的事情,毕竟具体细节他还没想明白,不好这么快就告诉对方。
孙炼三如今受制于人,也不多话,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配合,安全越有保障,至于凌展说的话,他也只相信一半,心中暗自思索着脱身之法。
其实事情也却是凑巧,那道通讯符还真是刚刚到来,依照时间算,商会的人得到消息后,无论如何也赶不及来此救他,否则孙炼三也不会在一番思量后乖乖交出令牌来。
三人立刻上路,一路上均各沉默不言。
凌展在前方带路,却也并不走远,只是遥遥地围着坊市兜了个大圈子,来到另一处他事前布下许多手段的所在。
停下后,凌展为防万一,还是再次发动禁制将孙炼三的行动禁锢住,又设法封住其五感,这才自到旁思索事情去了。
许琴儿知他注意已定,有跟自己说出那相约白首的言语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默默于林中打坐,也不运转雷力,自想着女儿家的心事。
凌展想了半日,这才走回原处,先向许琴儿交代了许多事情,主要就是他离开后,要许琴儿如何小心谨慎,当不时变更居住所在,多寻人迹罕至处自行修炼,如无要事轻易不去人群聚集处,若遇到修士,一定远远避开等等。
叮嘱过一番后,他又制作了上百个闪雷符,与许琴儿定下十日联络一次,并商量出几种暗语来,最后又将手中的许多法器交于她手中,并一一分说应用之法,这才走到孙炼三身前,将其身上禁制解开。
虽然五感被封,但是孙炼三毕竟也是修炼多年,自有一种感知气息的法子,他方才察觉到凌展与许琴儿站在一处甚久,心中正猜测对方是否在商量什么事情,忽然感觉到凌展向自己走来,并解除了身上的禁制,他心思微动,忽的跳起身来,当先说道:“你要问什么关于我师父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凌展原本思索去天宝商会的事情,几乎忘了这件事,竟对方一提,他这才想起来,脱口道:“哦?你愿意自己将,也省的我浪费口水,说吧,把你知道的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孙炼三见他态度甚和,心里踏实许多,轻咳一声,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原来他这人心思机敏,早在很多年前就察觉出师父有些不对劲,这却不是说童林自身有什么不妥,而是他招收弟子的时候,择选方式非常特殊,似乎弟子的资质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反而是身世经历十分受其关注。
孙炼三自己入门的时候,曾经被童林问过一句话:“你经常做梦么?”
他当时不明其意,随口答道:“恩,弟子经常做梦。”
童林又问道:“那么,你做的梦,会不会重复呢?”
孙炼三虽然觉得这位仙长问的话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答道:“恩,弟子经常会做同样的梦,梦里面总是好像在看着别人过日子一样,每次都是一模一样,仿佛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
童林微笑地点点头,温言道:“这就对了,那你可曾留意过,梦中究竟经历过多少人的人生呢?”
孙炼三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然不会特别留心这些事情,闻言迟疑道:“弟子没数过,不知道。”
童林和蔼地抬起一只手来,摸向他头顶,并用带有诱惑力的声音道:“没关系,你现在就睡上一觉,只是梦里可要把数量记清楚,醒来之后再告诉我就是了。”
孙炼三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抚在顶心,耳中又听得童林那温和的话语,顿时心神一迷,呼吸之间便沉睡过去。
这一睡,果然又做起了那些奇怪的梦来,虽然如此,但他的神智仿佛十分清晰,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要把数量记清楚”这几个字,于是他振奋精神,认真的旁观着一段段梦境,终于在最后数清了数量,是九十八个。
做完了梦,又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慢慢醒来。睁开眼打量四周,自己居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仿佛自己这一觉是站着睡着一般,只是头上没了那只大手。
此时童林仍端坐前方,神色和蔼的看着他,问道:“醒来了?可数清楚数量么?”
孙炼三隐约知道自己方才是被法力催眠了,小小的心中十分敬佩这神奇的力量,闻言赶忙答道:“恩,弟子数清楚了,是九十八个。”
童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如常,轻叹道:“九十八,尚可尚可,也是个可塑之才了。你这就拜师吧,此后随我修行,只要你用心苦修,就可获世间万法,来日纵横天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转为慷慨激昂,言语中充满着诱惑,引得孙炼三小小的心里一阵激动,仿佛正见到自己翱翔天地间,傲视八方的样子。
从此以后,他就离开故乡,被童林带到那繁华的御景城中,与数十个师兄弟一起,修行起师门道法来。
可是渐渐地,他却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师父似乎对于每个弟子的态度并不是完全一样的,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在拜师之前,大家全都经历过被师父催眠,并计数那种会重复的梦的个数的情况,而被师父最为看重的几个师兄弟,都会做九十九个不同的梦。
他当时对于道法的了解还很少,小小的心里只是猜测,或许越是修炼到后面,做梦多的人修为就越容易提高吧。
生出这个想法后,他每天除了练功,就是一心一意的想让自己多做梦,他的想法很单纯,只要能再多做一个梦,多梦见一种人生,或许就可以得到师父更多的关心了吧。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他始终没有做出第九十九个梦来,他的心智也渐趋成熟,慢慢明白了这件事是强求不来的,便也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开始专心修炼。
这一来,他也有了多余的精力,开始更多的关注起其他师兄弟的情况。可是这一观察,孙炼三意外发现,似乎那些能做九十九个梦的师兄弟,修炼速度并不比自己快上多少,甚至很多人的修为还被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只是这些师兄弟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有师父赏赐的许多防身宝物,在外出游历的时候,似乎比其他师兄弟们多了许多保障。
孙炼三心中生出一股不平之意,却又碍于师父的威严,始终不敢去向童林询问。
只是他天生心思机敏,到也懂得如何讨师父欢心,闲来无事常到童林居处,或是洒扫庭院,或是烹煮灵茶,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讨师父欢心,一来二去倒也多得了不少指点。
他知道师父经常会有位客人来访,这位客人身份非常特殊,是这御景城中的一个大官,他虽然原本是个山村中的孩子,但是这几年在御景城的一国之都中生活,倒也学到不少东西,在多番打听下,他得知那位客人不单是大官这么简单,其身份竟然是这天元国的王爷。
可是即便对方身份在凡世如何之高,孙炼三的心里却觉得,自己师傅是道法高人,远飞凡人可比,怎么还要结交这个什么王爷呢,这样岂不是降了身份?
他心中好奇,就经常在那王爷来访时,故意到师父居处走动,借着近身伺候的机会,偷听些二人谈话,这一来,却让听出许多端倪。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孙炼三的回忆(二)
因童林与福王两人谈话时,常屏退他人,因此孙炼三也只是隐约偷听得只言片语,从这些言语中,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似乎师父招收弟子,并非是为了传承衣钵,仿佛专门就是寻那些会经常重复同样梦境的孩子。
根据他听来的话,似乎师父自己也与弟子们一般,曾经常常重复同样的梦,只是在道法有成后,不再需要睡眠,这才摆脱那些梦的困扰。不过似乎这些梦境背后,隐藏着什么谜题,两人想要探寻其答案,这才招收许多弟子以供观察。
其实这样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最多也是被观察的对象之一罢了。
但是后来,孙炼三某次意外目睹的一件事,却改变了他的看法。
那一次,福王又来做客,童林依旧是亲自出门将其迎入,两人到童林居处坐下,由弟子奉上茶点来,然后就只留他二人单独谈话。
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二人谈了一阵后,童林以神念传唤了一名弟子来,仍是闭了屋门,并不让他人探看。
孙炼三当时还在左近徘徊,见一位师兄匆匆来到,他心生好奇,便隐匿气息,趴在窗脚聆听。
只听屋内传出童林的声音:“师兄,我这名弟子已经到了结丹中期,神魂稳固,我看不如拿他做个尝试如何?”
又听福王道:“好,师弟说如何,便如何罢,只是这法子,却用哪一种?”
童林沉默半晌,才道:“其他法子都不稳妥,还是用咱们从魔族哪里学来的吞魂啖体吧。”
听到这里,孙炼三心中一跳,他虽然不知道“吞魂啖体”究竟是什么,但是一来这似乎是什么魔族的功法,而来单是其字面意思就有些恐怖,由不得他心中思量。
就在此时,只听那位师兄忽然用十分惊慌的声音喊道:“师父!师父!你要做什么!弟子…”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
蹲在床根下的孙炼三顿时浑身冷汗直流,他虽然没有看见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只听师兄那惊恐的声音,他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他虽然经过多年修炼,体格强健,但此时也是双腿发软,心中想着赶快离开此地,但是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师父与福王发觉。
房中一片寂静,许久,忽然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随即童林的声音响起:“这法子似乎也没什么效果,我方才刚将那弟子吞噬时,只觉一阵法力大涨,但是过了这半晌,似乎那股力量已渐渐消退,不可持久。”
福王闻言,唔了一声,随后沉默下去,似乎在思索。
房中一时又静了下来,孙炼三始终蹲在窗根下,不敢移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