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点穴

  等到诸人散去,张武却没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三姑娘的父亲赵清贵也出门迎接。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里面请!”
  “多谢前辈款待!”张武把小家伙放下来,行抱拳礼,恭恭敬敬。
  小家伙竟也学他,有模有样,身体前倾,两手抱拳,有那么点意思。
  “好伶俐的小娃娃,好俊俏的媳妇,贵客好福气!”赵清贵爽朗一笑,明明没有看人,却晓得他人相貌。
  老前辈就是不一样,只用眼角余光打量人,不直视,因为那样不礼貌,尤其对女人,他是似看非看的那种,用意不用眼,不经意间就把你的相貌了如指掌,很有门道。
  被误会是张武的媳妇,王云焉红晕上脸,抿了抿娇嫩的嘴唇,鬼使神差的没有拆台,当作默认了,小屁孩不通人事,只以为这位大伯在夸赞母亲。
  三姑娘认识小屁孩,台下鹤立鸡群让她一眼就看到了,少女天性喜欢漂亮的小孩子,拿糖逗小家伙,王云焉是书香门第出生,与三姑娘相谈甚欢,带着孩子入内院玩去了。
  张武则与赵清贵站在院子里论武,交流心得。
  赵家练的是大成拳,属于形意拳衍生出的一种武术,很有些门道,二人在院里验证功夫,搞讲手,互取有无。
  赵清贵能出浑圆爆发力,皮肤腾起好似大鼓,哧喇一下能把张武弹出三米多,然后炸力无断续,一触就让你飞,把张武弹得满院子乱串。
  你牛掰,咱也不弱啊,轮到张武时龙形搜骨用出来,用手指顶着你的拳头,骨节锋棱起,指端力透电,轻轻一用力,直把赵清贵弹得不由自主离地,往后撞到柱子上才停身,却没有受伤。
  二人越比越上兴致,张武两手背在腰后,于院里逛了一圈,桌上的茶杯里竟然有水无缘无故打摆子,越晃越急,最后溢出来,仿佛地震一般。
  这手能耐让赵清贵不由自主叫好,大声称赞,然后换他自己来,胸挨地面,嗖一下从凳下窜过去一丈多,衣角都不碰,这是有名的一招“燕子抄水”。
  这还不够,穿一次不行,再窜,连续七八次,中间不停歇,让张武由衷感叹,腰胯得牛掰到什么地步才能这么玩!
  虽然他也有开腰胯的秘术懒驴卧道,和这招燕子抄水有相同处,但终究练得时日尚短,不如赵清贵这种陶醉武术几十年的人。
  不过他也没泄气,燕子抄水不成,我就“狸猫上树”,轻轻一跃,手足平贴于墙上,足足黏了一分钟才掉下来。
  这招不比南凡生的墙上挂画,人家是挂房顶,你是贴侧面的墙壁,引力不同,技术更是相差甚远,但张武才二十来岁,能做到狸猫上树也实属不易。
  赵清贵不服输,一跃上房顶,然后跳下,徐徐而落,明显比正常人落地的速度要慢,不借任何外力,有忽视地心引力之能,明显技高一筹。
  二人比来比去,各显其章,但这些不是张武想要的,他相当于西天取经,走了这么远,千辛万苦到达雷音寺,来到武术之乡苍州,菩萨罗汉众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你得露点“真经”吧!
  “张贤弟,我看你饥渴难耐的模样,有话就说嘛!”二人一见如故,当了忘年交,同辈相称,赵清贵喝一口茶,老神在在,非要张武开口求他不可,
  “赵大哥,求您垂怜,小弟走了十万八千里才到苍州,您好歹传些绝活啊!”张武有觉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还想让人家教你,肯定痴心妄想,还是服软为妙,想求绝技就别要脾气。
  “你小子也算诚恳,走,给我赵家祖先磕一头,不然祖宗会怪罪!”赵清贵不带商量的语气。
  他赵家能有武术传承,是无数先辈经历苦难凝出来的心血,哪能说传就传,再者他和张武算是同辈,学赵家的东西也算入了门墙,代师收徒,非给祖宗磕头不可,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来到后院祠堂,张武手持三炷香,跪在蒲团上三叩首,然后敬香。
  这还不够!
  武人授徒规矩大,不是心诚就能学的,没根没地没师承的人才能说传就传由自己,像赵家这样的武术世家,讲究颇多,拿起桌上的铜板,抛空落地,正面你就能学,背面说明你没这福分。
  老天爷是眷顾张武的,铜板掉地上滚了又滚,最终磕在他跪的蒲团边缘,正面朝上!
  “你小子机灵!”赵清贵眯眼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为他发觉不对,铜板不该这样,指定是滚地的时候张武做了手脚,却看不出门道。
  “嘿嘿!”张武不承认也不辩解,装作淳朴的挠挠头,明白绝技是有了。
  再次回到院中,赵清贵脸色一变,庄重肃穆,一本正经,师道尊严。
  “你用两手的食指倒立撑地,能不能做到?”
  “我试试!”
  张武真没试过,不过却有信心,靠墙倒立,用两食指撑起全身一百五十斤的体重,足足撑了两分钟,直到手指不堪重负,开始红肿才结束。
  “你的指力还算可以,能承衣钵,规矩我不多说,此法断于你这一代,不可再传!”赵清贵郑重其事。
  “我明白!”张武重重点头。
  “点穴听说过吧?”
  张武大喜,没想到是这种功夫,人人都明白“点穴”这词儿,但从没听谁点过穴,更没人亲眼见过,只是传说而已。
  “点穴不神秘,但要明白《易经》的道理,人不是独立个体,而是受天体影响,比如女人来例假的时间,海水涨潮,包括什么时候刮风地震下雨,都受月球影响,我们身体内有一个活的东西,他循着天体的规律周身转动,每个时辰身上穴道的作用都不一样,哪一秒必行至哪处,你要点到这个上面,不然就不灵”
  “这个东西怎么找?”
  “从人的呼吸上找,比如你和人动手,精神都在对方身上,可以感应到他的呼吸状况,马上就明白他大概到了什么点,是什么时间到哪处,应该点哪,心中自然有数,或者你有见微知著之能,一眼将他看个底儿朝天,或鼻子灵敏闻到气息,或耳朵聪慧听到心跳,都能辩解其穴”
  张武其他不敢说,《易经》的那点东西绝对不在话下,当下就试。
  鼻闻耳听,感应赵清贵的身体状况,灵光闪过,一指抠出,自己却傻了!
  明明点到了,但赵清贵无恙,照样可以动,还能说话。
  “点穴虽然神奇,却也鸡肋,你点普通人可以,点我就差了,人是处于运动当中的,举止无常,心意捉摸不定,都会对穴道产生影响,我习武四十余年,与人较技尚不能发必中,击必成,你点人家的出手效果和预期总是差很多,攻守之间斗转星移,尤其高手周身敏感,更点不住,与敌打斗,你点穴能挨到人,何不一击功成打死他?”
  一盆冷水泼下来,张武算是听明白了,点穴其实是玩的功夫,只能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对高手也无用,尤其暗劲往上的高手,中枢神经敏锐,有见闻之知觉,只要耳闻目见皆能避之。
  不过总是技多不压身嘛,欺负人的手段又多一种,也算有收获。
  眼看张武学了自家的能耐,赵清贵也技痒,人都是相互的,大家互通有无,我传你绝技,你也得给我露点真功啊!
  “张贤弟,老哥我苦啊,守着苍州这一亩三分地没出去看过世界,家传的武功就这么些,都被你偷了,练四十年也才化境,再无所长,你游历千方,见多识广,可得教哥哥点拳理!”赵清贵装模作样哭穷,如丧考妣搏同情。
  张武看着他这模样乐死了,将近五十岁的人,求二十来岁的毛头后生,虚荣心满足,面子大大的!
  其实张武不准备白学赵家的绝技,哥这辈子不弱于人,刚才给你祖宗磕头,现在论你了!
  “嗯哼,赵大哥,小弟我曾在夏州会过六部剑传入,后来我大师兄去找场子,看破其秘密,这六部剑可是邪性得很……”张武卖弄风骚,却很讲究。
  南凡生所传的武功,没有师傅准许是不准外传的,拿别人的功夫借花献佛正好,反正不入机密,搏个人情也是好的嘛。
  “张老弟,哥哥给你跪了!”赵清贵一听六部剑,二话不说弯腰就跪,要给张武磕头。
  这怎么敢受,开玩笑归开玩笑,人要知道好歹。
  赶紧扶起人家,一番吹捧,互说仁义,将六部剑的练法皆盘托出,直让赵清贵惊呼“剑仙之法”。
  在普通人眼里六部剑确实神秘,能练出超常感应,有不可认知修炼而成。
  只要专修六部剑,一剑在手同辈无敌,点穴怎么能和这功夫比,他赵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人就是这样,他给你的情小,你给他的恩德顶天大,这就不一样了。
  好酒好菜耗尽家产,整个苍州最奢华的宴席摆上,赵家上下三代,包括嫁出去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也叫回来,明明年龄比张武大,非让叫他“二伯!”
  连三姑娘也不例外,听到亲爹口气生硬的让叫张武二伯,姑娘只觉天地倒转,日月无光,怎么才这一会儿就多出比我还年轻的“二伯”,哔了狗的!
  但赵清贵强硬,不容反驳,仿佛是鬼迷心窍一般。
  一看这模样,三姑娘晓得不叫不行了,面皮发烫的呼了一声“二伯……”,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听得张武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云焉不明所以,搞不懂怎么会这样。
  一顿酒席过后,赵家上下都认识这么个“二伯”,连带喊王云焉也改名了,直呼“二婶……”。
  听得王云焉脸色通红,羞到想找地缝钻进去,但当着这么多人怎么好驳张武的面子?
  入夜,赵清贵有些喝多了,连呼带喝,举止失态,但那种兴奋劲人皆可闻,高兴啊,我赵家有神技,崛起指日可待。
  这一夜当然留宿赵家,很自然把张武和母子安排在一个屋子,大家都认为两人是夫妻……
  张武脸皮再厚也不能睡人家的床,而且小屁孩对他虎视眈眈,保护母亲的天性又出来了,尽管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孩子已经把他当长辈,但离父亲这个词还差十万八千里!
  结果就是张武在椅子上打坐。
  王云焉把小屁孩哄入睡,有心想叫张武到床上坐,这样舒服些,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女人要矜持,不然会被人小看,更怕被崇拜的人看扁,怀着复杂的心思,到后半夜才入眠。
  却在不经意间,这个女人打开了心扉,男女共处一室,岂是那么简单的?
  给任何女人都会寻思“我如果睡着,他会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会不会侵犯我?”
  王云焉却没有这样的顾虑,甚至还想叫他来床上坐。
  能对一个男人信任到这种程度,已经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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