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晚上的时候,邮箱收一份资料。
齐漠打开了这份资料,它记录了萧琰——或者说、萧澜十九岁以前的事情。
从家庭到成长经历,从性格到行为习惯。
方方面面,清楚地可怕。
而越看这份资料,齐漠的心就缩得越紧。
这里面记载,萧澜喜欢蜂蜜和蛋糕、喜欢篮球、喜欢咖啡、喜欢钢琴,不喜欢茶,不喜欢苦瓜,数学英语出色,语文历史片偏科,从来没接触过画画,性格在家庭没出事前开朗爱笑,出事后略有点自卑。
一个很正常也很常见的少年人。
而阿琰是什么样的呢?阿琰他成熟而又稳重,果决而且自制,他喜欢喝茶,最好是六安瓜片,他不会钢琴,不碰咖啡,不喜欢甜食,他对很多司空见惯的流行语没有反应,他爱好史书,有一手上辈子曾叫人盛赞的隶书和水墨画。
除了这些还有许许许多多不同。
如果只看这两种形容,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还是成长环境、经历的事情都差异很大的两个人。
齐漠的脸色冰冷而又肃杀,让偶然从书房门口路过的佣人心惊肉跳。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和清醒。
他不畏惧萧琰是孤魂野鬼占人身体。
但仍旧害怕。
害怕他和萧琰之间的距离。
上辈子虽然到死也没能追到人,但重来一回,齐总其实对追到心上人还算是很有信心的。
他觉得上辈子萧琰不碰感情是因为在娱乐圈见多了貌合神离和分分合合,这辈子只要把把握住机会,在萧琰的心还没有硬起来的时候,接近他、陪伴他,最终必然能徐徐走进他的心。
这个计划是重生的三十九岁·大佬·齐制定的。
齐大佬觉得就算不能一帆风顺,大方向也该差不离。
然而,事实是,有没有攻略下萧琰不清楚,自个儿底裤都快被反攻略掉了这事儿倒是很清楚。
而现在,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形容一下,大概就是,你觉得自己是满级大号装小白在勾搭真小白,然后发现对面是gm。
就,很悲惨。
这个事实意味着,他以前对阿琰的许多判断,可能从根本性就是错的。
他不谈恋爱,可能不是因为清心寡欲也不是因为被娱乐圈吓着了,而是因为他上辈子有个白月光,这个白月光说不定还和他是青梅竹马或者竹马竹马,他们之间或许还有一段缠绵悱恻而又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故事以悲剧结尾,于是阿琰看破红尘,从此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
这种时候,齐漠把萧琰说过的没有动心的人这事儿给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人在剧组坐,狗血天上来的萧琰:……
就这么一会儿,齐漠已经脑补了心上人与白月光悲剧故事十八个版本。
越想脸色越冷。
恨不得穿越到萧琰上辈子,一脚踹开“白月光”自己上。
所以你就这么给萧琰安了个白月光吗???
在这种猜测下,心上人是夺舍(??)的这种事,齐总都顾不上惊讶了。
而且,萧琰的气质一直很特别也很吸引人,看见他,你就会朦朦胧胧感觉,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经历和时光赋予男人内涵和魅力,而他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齐漠不用想都知道,真实的萧琰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很可能年过而立。
男人这种生物,三十岁是一个分水岭。
三十岁后,他们变得更沉稳,更内敛,更不容易被打动也不容易被改变。
二十多的小年轻为了心爱的女孩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三十多的男人却很少再这样轻易付出和轻易接受。
齐漠不是傻白甜。
他很清楚这一点。
也很清楚以萧琰的性格,他很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打动他。
知难而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而是通往成功必须学会的道理。
当你足够成熟才会明白,世界上没那么多奇迹,不是用尽一切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血本无归才是最常见的事。
这种时候,明智的人就该及时止损,抽身而出。
世界上不只一种成功,感情上又何必非要逮着一个人死磕?
齐漠生在那样的家族,比别人都更明白这个道理。
以前他还能对自己说,只要我找对方法,下足力气,滴水也能穿石。
但现在呢?
如果那不是石头,是金刚石呢?
齐漠坐在了这里。
他问自己,应该放手吗?
你上辈子爱一个求不得的人,让家人为你难受生气了那么多年,还盛年早逝,没留下一儿半女,让父母伤透了心。
这辈子重生,如果放下求不得的人。
你可以有显赫的身份地位,有一段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联姻,有一个或者温婉,或者热情,但一定会很知情识趣的妻子,再有一个或几个可爱的孩子。你可以平常出去工作,回到家和妻子孩子一起享受家庭时光,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度假山庄,一起去很多地方。爸妈也不必再为你担心生气,他们能抱孙子,享受孙儿辈承欢膝下的乐趣。
这种未来普通、平淡却又温馨。
无数男人打拼奋斗,不就是为的这个?
所以你要放弃吗?齐漠。
他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七糖:你要放弃吗?齐漠。
齐漠:做梦!老子死也要扒着阿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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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只剩一个佣人在桌边打瞌睡,偶尔睁开惺忪睡眼,看一看砂锅里给雇主温着的汤。
脚步声惊醒了她。
她服务的年轻雇主从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他的眼睛很疲惫,仿佛走了很远的路,用尽全身力气。
他的眼睛又很明亮,像火光在其中燃烧,星光在其中映射。
佣人不敢多看,她低下了头,暗暗在心里想,今天的齐先生有些不大一样。
齐漠让佣人去休息,自己舀了汤,坐在桌边一勺一勺喝完。
他的动作慢而沉稳,无端端透出种沉默而坚韧的味道。
喝完汤上楼,他用房间里的电视播放了萧琰粉丝见面会的录像,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萧琰低沉微哑的声音传出来。
“我于雪下沉睡,
倏忽转眼,醒来已是千年。
……
灯火璀璨,星光满天,
在灯火星光之中,重回人间。
……
而今只有我——
寄身人间。”
齐漠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明白自己的心。
什么权衡利弊,什么温馨的家庭、安稳的生活,都比不上没有那个人。
一个圈子里的人常说疯过这几年就回家走预定好的路,齐漠想,如果喜欢阿琰是一场发疯,那他这个疯病大约永远好不了了。
嗤。
他嘲笑自己。
不就是可能永远得不到回应?
他不会喜欢我,但也绝不会喜欢其他人。
我不会让他有喜欢别人的可能。
而且——
死都不怕,居然怕他不会喜欢我?
只要人活着,什么不会发生!
我有一生的时间和他死磕!
闭上眼睡觉前,他想,得让人送来些史书,阿琰的歌是他自己写的,这歌要是真的,阿琰未必是跟我一个时代的人。
萧琰还不知道有一个人下定决心要跟他死磕到底。
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觉得齐漠能坚持几年。
善于谋算人心的人,往往也最不相信人心。